站在摄影棚门口的时候,我脑门上全是汗。
不是因为紧张……好吧,其实也有点紧张,主要是又花钱了。洛浅浅把她的钱借给我的时候,我说什么也不肯收,但她说我要是不收,她就辞职。
我还能说什么呢?
“就这间吧。”
我指着最便宜的那间摄影棚,装修简单,但至少灯光和音响是齐全的。
洛浅浅不愧是全能后勤,拿着租来的设备很快调好了机位。
四个女孩子换上了我熬夜做的舞台服。淡蓝色的露肩上衣配白色短裙,虽然布料普通,但至少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都听好了。”我把她们叫到一起,“不要紧张,记住走位和动作。如果跳错了,一定要随机应变,别停在那里发呆。”
端木璇用力点头:“放心吧!”
柳辞“嗯”了一声,开始活动手腕。
顾时晴用日语说了句:“みんな、頑張って!”
白苏禾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这件我做了整整三天,手指被针扎了不下十次的舞台服,然后抬起头,眼神比平时坚定得多。
“好。”我退到摄像机后面,“三、二、一,开始!”
音乐响起,灯光打在舞台中央。
柳辞站在C位,随着前奏微微晃动身体。
这是我半原创的曲子。谱子是找音乐学院同学写的,歌词是我熬了两个晚上憋出来的。
柳辞开口唱英文rap时,我屏住了呼吸。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再配上那套烟熏妆,有种特别的魅力。更让我震惊的是她的舞蹈动作,每一个节拍都卡得精准,完全不像平时酒蒙子的模样。
接下来是端木璇的部分。
这个平时练舞总出错,唱歌跑调到不知何处的傻孩子,此时站在聚光灯下,右臂划出漂亮的弧线,左脚动作干净利落。她唱着歌,声音没抖,身体也很稳。
轮到顾时晴时,她的那段舞蹈动作很复杂,而且要衔接歌曲的高潮部分。但她跳得轻盈灵动,每一个转身都恰到好处,嘴里唱的中文虽然还有一点口音,但已经好太多了。
然后就是高潮部分。
白苏禾深吸一口气,向前迈步。
我看着她,那个平时不敢说话、一见我就紧张的女孩子,此刻在舞台上像变了个人。她的动作舒展优美,带着一种独特的仙气,声音清澈透亮,英文歌词唱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十倍。
最让我震惊的是,她居然对着镜头做了个wink?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就哭的白苏禾吗?
副歌部分,四人齐舞。虽然能看出有些动作不够整齐,但整体效果已经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们摆出团队pose,灯光打在身上,汗水在脸颊上闪烁。
耳机里传来喘息声。
我一瘸一拐地走上舞台,用力鼓掌:“太棒了!你们太棒了!”
端木璇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我了...以后别整英文歌了,唱着烫嘴...”
柳辞接过洛浅浅递来的水,一口气喝了半瓶,什么都没说。
顾时晴又开始说日语了,语速快得谁都听不懂,但从表情看应该是很兴奋。
白苏禾直接躺倒在地板上,胸口剧烈起伏。
我走过去蹲下:“跳得真好。”
她看着我,眼眶又开始泛红。
“别哭别哭,”我赶紧说,“妆会花的。”
洛浅浅在台下比了个OK的手势:“都拍下来了,效果不错!我回去剪辑一下,今天晚上就发到网上。”
晚上,我带她们去了火锅店。
“今天都辛苦了!”我拿着菜单,假装大方地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端木璇眼睛都亮了:“真的吗?我要肥牛,毛肚,虾滑!”
“咳咳……”
我眼神示意端木璇。
等菜上齐,红油翻滚,热气蒸腾,气氛放松了下来。
“明天放一天假。大家都好好休整一下。”
“太好啦!”端木璇欢呼,“虽然我也没地方去,还是在公司待着...”
柳辞夹了片毛肚:“还行,知道给放假,这公司还没那么黑心。”
顾时晴认真地说:“我要回学校一趟,虽然是留学生,但也不能总不去上课。”
白苏禾乖乖点头,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青菜。
吃到一半,我突然很好奇:“说起来,你们为什么想当偶像啊?这个职业在中国可不好混呐,特别是选了咱们这种又小又破的公司。”
饭桌安静了几秒。
端木璇先开口:“偶像不只是我的梦想,也是我好朋友的梦想。”
她戳着碗里的肉:“她病了,很重的病,现在在医院。我们当初说过要一起站在大舞台的...”
她顿了顿:“我想站到更高的地方,让她看见,替她实现梦想。而且,我也真的很喜欢站在舞台上的感觉!”
我给她夹了块牛肉:“嗯……她会看到那一天的。”
柳辞接过话头,语气依旧冷淡:“跟家里闹掰了。我爸想让我去他公司上班,我不愿意。看见这边招艺人,就想着来玩玩。”
“玩玩?”
我挑眉。
“嗯,玩玩。”她喝了口饮料,“结果玩到现在。”
顾时晴用还不太流利的中文说:“在日本的时候就想当偶像。但日本偶像太多太多了,根本轮不到我。来中国留学后,看见有公司在招艺人,就想试试,没想到能坚持到现在。”
所有人都看向白苏禾。
她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就在我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她突然小声开口:“我...我喜欢唱歌跳舞,但我不敢在别人面前表演。来这里是想逼自己一把。”
端木璇突然转向我:“梁安哥,你呢?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火锅的热气在眼前升腾,恍惚间我又回到了那个舞台。
毕业汇演的大舞台,台下坐着评委、老师、同学,还有特地赶来的父母。
“毕业汇演……”我慢慢说,“最后一个节目,我的独舞。”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柳辞都放下了筷子。
“我自己编的舞蹈。最后一个动作,是从三米高的台子上空翻落地。”我喝了口酒,“那段时间练得太踏马狠了,膝盖早就有了问题,但我没在意。觉得年轻,身体抗造。”
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响。
“落地的时候,我听见咔嚓一声。不疼,就是站不起来了。”我看着自己的右腿,“后来医生说,损伤太严重了,就算做了手术,这辈子再也不能跳舞了。”
“就这样。毕业了,不能跳舞,找工作到处碰壁,什么都做不了,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大家听一乐就行了啊……别搞得那么伤感,替我感到可惜。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你们跳得那么好,视频发出去肯定能火。来来来,干杯!”
五个杯子碰在一起,啤酒洒出来一些。
也许,失去舞台的人,还可以帮忙别人站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