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脸严肃地握着方向盘,行驶在开往春城的高速公路上。而副驾驶座上的梁诺,则开心得像个要去春游的小学生,车里放着DJ,跟着节奏摇头晃脑。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呢?
梁诺吵着非要跟我来春城,我说她你们艺术生暑假难道没有自己该忙的事吗?而且我不是去玩,是去实习加复习的,带着她岂不是又要工作学习,又要照顾她这个小祖宗?
梁诺当时反驳,说她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我照顾。
我叹了口气,知道讲道理没用。
我先打了父亲的私人电话,没人接。打到他办公室,是他助理接的,说我父亲在参加一个专项研讨会,他会转告。
我又打给母亲。母亲在电话那头思考了一下,居然说:“让小诺跟你去也行。我跟你爸这段时间都忙,你要走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女孩子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就当带她出去散散心,顺便看着她别惹祸。”
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面色凝重的原因。
“你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
梁诺终于注意到了我。
我随口敷衍:“没什么,就是好久不开高速了,有点手生。”
梁诺“哦”了一声,也没多想,又沉浸在窗外的风景和音乐里。
到了春城,我们先按照夏姐给的地址,找到了新的住处。
没错,房子又换了。
昨天我跟夏姐说了梁诺也要来”后,夏姐非但没嫌麻烦,反而第一时间问我需不需要换套更合适的房子。我想到梁诺肯定需要练琴,要是住在之前那套隔音一般的复式里,早晚被邻居投诉,于是厚着脸皮提了一下要求。
夏姐爽快答应后,只用了一晚上,就帮我搞定了新住处。
新小区看起来环境清幽,最高只有五层。光看楼体和绿化,就知道这小区不一般。等我们坐着电梯来到顶楼五楼,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我感觉自己欠夏姐的人情,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房子是简约现代的风格,设计感很强,有点像我在家居杂志上看到的那种。最绝的是,客厅居然摆放了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梁诺试了试音,音色还挺标准。
三室一厅,每个房间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床铺被褥全是崭新的,还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夏姐肯定是连夜联系了家政,都安排妥当了。
我走到阳台,看着楼下静谧的小区花园,心里五味杂陈,赶紧给夏姐打了个电话。
“夏姐,房子……太豪华了,真的……太麻烦您了,我……”
夏姐在电话那头笑了:“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妈妈以前可没少关照我,我拿你当自家弟弟看的。你就在那边安心复习,实习工作不会给你安排太多,主要精力放在备考上。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我又感谢了一番才挂断电话,心里既温暖又有些不是滋味。
回到客厅,刚想瘫在沙发上喘口气,就看见梁诺拿着手机,外卖软件点得飞起。
我看着她兴奋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先吃饱再说,收拾行李的体力活还在后头呢。脑子里开始盘算明天去律所报到的事。
第二天,我准时来到春城分部的律所。
前台一位笑容甜美的小姐姐似乎早就得到了通知,热情接待了我,并带我见了分管人事的刘主任,以及其他几位部门领导。
几位领导对我都很客气,脸上挂着微笑,说着“欢迎欢迎”之类的客套话。
我心里清楚,这份客气里有多少是冲着我自身,有多少是冲着夏姐的面子的。
最后,小姐姐把我带到了一个靠窗的工位。
工位收拾得井井有条,电脑、文件夹、笔筒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盆小小的绿植。我坐下,心里有点感慨。
之前在雪城分部,夏姐在的时候,我好歹有个固定工位。夏姐一走,我就成了流浪汉,工位时有时无。现在这个工位,反而让我有点不习惯了。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桌面,正想熟悉一下环境,就听见旁边工位传来一声清晰的“啧”,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
我起初没在意,以为是同事在处理棘手的案子。但紧接着,一句压低了嗓音的抱怨飘进了我的耳朵。
“又来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公子哥,过来体验生活了。所里一天天正事忙不完,净往这里塞一些不相干的关系户,能干什么活……”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有些稀疏,面容带着疲惫感,正对着一桌堆成小山的卷宗眉头紧锁,手指飞快地翻动着纸张。他面前的座机不时响起,每次接起,他都用极快的语速和对方沟通,语气急躁。
就在他放下一个电话的间隙,眼神无意中扫到了正在看他的我。他瞪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把注意力放回卷宗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
这种情况,其实也算正常。
就在这时,刚才见过的人事刘主任走了过来,对那位中年同事招了招手:“老陈,过来一下,有点事跟你说。”
那位叫老陈的同事很不情愿地起身,跟着刘主任走到不远处的走廊拐角。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我隐约听到“带一下”、“夏总交代”的话。
没过两分钟,老陈回来了,脸色比刚才更黑,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没还。他坐回椅子,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看也没看我,对着空气,或者说就是对着我,甩过来几句话。
“叫什么名字?”
“梁安。”
我平静地回答。
“嗯。”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基本的法律文书检索、案例整理、卷宗归档这些,会吧?”
“会。”
“那就行。”
他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我真是倒了霉”的表情。
“手脚麻利点,别特么给我添乱。我这儿快特么忙死了,没那么多闲工夫从头教起。”
说完,他不再理我,重新聚焦在桌子上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