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导致的头痛像只小锤子在太阳穴上敲打。
不过比起昨晚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已经好太多了。
我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带着浅灰色的纹路,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端木璇家的书房。
身上盖着条带着淡淡薰衣草香气的被子,柔软得不像话。
而端木璇,就那么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大概是保持那个姿势太久,眉头微蹙,长发散落在脸颊边,遮住了小半张脸,只有嘴唇露在外面,带着点苍白。
福利院…人贩子…冰蓝色眼睛……
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难过,像被什么东西攥住,有点闷。
我小心翼翼挪开被子,尽量不发出声音,慢慢坐起身。
她似乎被惊动了,睫毛颤了颤,却没醒,只是往床边又靠了靠,像只寻求安全感的小猫。
我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客厅里空无一人。
餐桌上用罩子盖着早餐,掀开来看,是白粥和油条,摸上去已经凉透了,大概是端木叔叔和徐阿姨上班前准备的。
我倒了杯温水,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
寝室群里吵得厉害,林叙白他们在讨论昨晚的游戏战局,刷了几十条消息。
母亲发来消息,提醒我记得把冰箱里面的肉拿出来解冻,晚上要做红烧肉。
父亲简单说去外地培训,两天后回来。
梁诺发了条朋友圈,是她在外地跳kpop的视频,背景是灯火通明的舞台,她穿着亮片短裙,在队伍里笑得张扬又灿烂,配文是“女团初舞台圆满成功!”。这孩子总算得偿所愿了。
翻了翻联系人列表,柳辞的对话框还是停留在三天前。
朋友圈也是一片空白,像她这个人一样。
我正对着屏幕发呆,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回过头,端木璇站在卧室门口,头发有点乱,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醒,看到我的时候,脚步顿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说话。
晨光从客厅的窗户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能看到漂浮的尘埃在光柱里慢慢游移。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透,却又像蒙着层薄雾。
大概过了有两三分钟,久到我觉得再不说话就要尴尬到脚趾抠地,才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点:“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坐啊。”
她哦了一声,低着头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离我隔着能再坐一个人的距离。
沙发很大,可这沉默的气场却把空间压缩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假装看手机,余光却瞥见她一直在抠沙发的边角。
“那个……”我率先打破沉默,喉咙有点干涩,“你的眼睛……真的会看不见吗?”
话一出口,我就看到她的肩膀猛地僵了一下。
端木璇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像是完全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她愣了几秒,才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医生说有可能,福利院的老师也说,这颜色是被人贩子弄的,是治不好的病,不过现在还好好的,不是吗?”
她努力想扬起嘴角,露出平时那种阳光开朗的笑容,可那笑容却比哭还勉强,像朵被雨打蔫的花。
“能治吗?”
我继续追问,并往前坐了坐。
“如果能治的话,还是要治一治,我家里认识眼科医院的人,或许……”
“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大颗大颗砸在膝盖上,浸湿了家居裤。
“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很没用?眼睛可能会瞎,还有那样的过去……”她吸了吸鼻子,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我就知道……”
“不是的!”我急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昨晚我虽然喝多了,但没完全醉,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
“虽然听得断断续续,不全,但大概发生了什么,我还是猜到了。”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没有嫌弃你,一点都没有。我只是……很想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有……那个可能会报复你的人,是谁?”
客厅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压抑的抽泣声。
阳光慢慢移动,照在她带着泪痕的脸上,那抹冰蓝色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