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大错觉诚不欺我。
手机信号满格，她喜欢你，我能反杀。现在看来，第二条果然是最不靠谱的。
雪花落在睫毛上，融化成水珠，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我张着嘴，像条脱水的鱼，半天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柳辞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她就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羽绒服的帽子滑下来，露出白皙的脖颈，被风雪吹得有点发红。
这场景熟悉得让人心慌。
每次遇到这种要命的时刻，我的大脑就会自动切换到慢放模式，像玩恋爱游戏时突然弹出的剧情选项，可屏幕上偏偏一片空白，连个"存档重来"的按钮都没有。
就像上次学生会团建。
那天晚上大家围着篝火看着会长耍宝，柳辞不知道怎么了，叫我跟她来一下。海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她突然停下脚步，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梁安。”
她当时的声音也是这样，带着点凉意。
“我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吧～”
没等我回答，她就踮起脚凑了过来。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女生的睫毛扫过脸颊时，会让人痒得想打喷嚏，第一次知道，平时能用文件夹敲得我后脑勺发疼的人，嘴唇居然这么软。
那算不上一个标准的吻，更像是某种试探性的触碰，带着点她身上惯用的雪松香水味。我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满脑子都是"法学院高冷院花强吻普通男大"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我几乎是粗暴地推开了她。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里的光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暗了下去。
从那天起，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她还是会在早上六点半准时叫我起床，还是会在开会时敲我的后脑勺，但偶尔递文件时，指尖碰到一起会像触电似的弹开。她还是那个在全校大会上侃侃而谈的高冷女神，可只有我知道，她会在做完学生会的工作后，趴在桌上偷偷打盹，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我不是傻子。
柳辞看我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她会记得我不喜欢吃什么，每次订外卖都特意备注。会在我感冒时，把自己的保温杯塞给我，里面是泡好的姜茶。甚至连我随口提过想看的老电影，她都能找来找资源存在U盘里，假装不经意地丢给我。
可我偏要假装看不见这些细节。
我知道她活得有多累。
白天是法学院那个永远冷静理智的高冷院花，说话办事滴水不漏。晚上可能要开视频会议，听着那些董事汇报工作，用跟年龄不符的沉稳敲定上亿元的项目。偶尔在周末，她会换上cos服，化身为"木辛太太"，用一组组惊艳的照片收获几百万粉丝。
她就像个旋转的陀螺，被家庭、学业、未来的责任抽打着不停转动，只有在面对我时，才敢偶尔泄露出一点点疲惫和..…或许是喜欢？
可我呢？
面对她的吻，我选择了推开。
面对她一次次若有似无的靠近，我选择了装傻。
面对她此刻直白的提问，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甚至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借口。
“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考公务员，不能分心。”
“柳辞这样的女生，怎么可能真的喜欢我这种普通人？”
“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也迟早会分开。”
这些借口像厚厚的茧，把我裹在里面，既安全，又窒息。
可当柳辞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一点点失去光彩时，我突然觉得这些借口都像放屁。
什么计划之内计划之外？难道喜欢一个人，还要先写份可行性报告，通过家里的审批才能执行吗？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雪地上被踩出的脚印乱得像心电图。
突然很想嘲笑自己。
梁安啊梁安，你大概是全天下最怂的小说男主了。别人的校园恋爱都是轰轰烈烈你追我赶，到你这儿可好，人家女生都把问题递到你嘴边了，你还在这儿玩内心OS呢？
柳辞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不是生气，也不是失望，更像是一种.了然。就像解数学题时，终于算出了那个早就预料到的答案。
“没关系。”她轻轻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当我没问。”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回头，甚至连围巾被风吹起来都没去理。
她的背影很快被越来越大的雪花吞没，像水墨画里渐渐晕开的墨痕，慢慢变得模糊。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我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雪地里。
冰冷的雪透过薄薄的运动裤渗进来，冻得我骨头疼，可这点疼根本比不上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我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看着雪花大片大片从漆黑的天上落下来，落在我的脸上、睫毛上、嘴巴里。
梁安啊，你真是个混蛋，大渣男。
我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定论。
明明知道柳辞不是在开玩笑，明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明明...明明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了似的疼。
可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雪越下越大，把周围的声音都吸走了，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雪花飘落的簌簌声。我伸出手，想接住那些飘落的雪花，可它们落在手心里，很快就化成了水。
就像柳辞刚才眼里的光，明明那么亮，却被我亲手掐灭了。
“如果今年再不做点改变...”
我对着漫天飞雪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颤。
“可能真的要失去很多东西了。”
不只是柳辞。
还有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不让人省心的梁诺，那个大大咧咧，总给我惹麻烦的端木璇，甚至是洛浅浅她们这些好朋友……
我好像总是在逃避。
逃避端木璇的直白、逃避柳辞的靠近、逃避自己的真实想法。
雪花落在嘴唇上，凉得人一哆嗦。
我猛地从雪地里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转身往家的方向跑。
雪太厚，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像踩在棉花上。羽绒服的帽子突然掉下来，雪花钻进脖子里，冷得人直打哆嗦，可我却觉得心里那团堵了很久的棉花，好像被风吹散了一点点。
虽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辞的问题，但至少有件事我想明白了。
再这么怂下去，我可能真的要玩完了。
跑到单元楼门口时，我扶着墙大口喘气，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一团。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有种冲动，想给她发条消息。
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雪太大了，路上小心。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算了。
我对着漫天飞雪，悄悄握紧了拳头。
今年，好像真的该做点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