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坐在副驾驶座的端木璇对着车窗哈气，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圈。
“昨天那个游戏……”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只有最后一把，你说的是真心话。”
我愣了一下，脑子里像塞了团棉花，昨晚的记忆碎成一片一片的。红酒的涩味，扑克牌的边角，还有她最后的眼神……至于我说了什么，完全没印象。
“我说了什么？”
我试探着问，心里有点发虚。
她转过头，嘴角弯着，眼睛眯成月牙：“哼哼，保密。”
这孩子还学会卖关子了，一看就是梁诺教的。
“不过啊……”她又转回去，在车窗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爱心，“我总算想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事？”
“喜欢一个人，首先得尊重对方嘛。”
她用指尖把爱心涂得圆圆地。
“你不是要准备法考和考公吗？这段时间就专心准备，你学习的时候我不打扰你，但是也不准变回之前那样，一天到晚闷在图书馆里，发消息半天才回，跟个活死人似的。”
我忍不住笑了：“合着在你眼里，我复习的时候就跟去了外星球一样？”
“差不多！”她理直气壮，“反正你得偶尔看看手机，跟我报个平安，发给消息总行吧？”
“知道了。”
我无奈点头，心里却有点异样的感觉。
这孩子昨天吐得昏天暗地，晚上又灌了半瓶红酒，今天居然没闹脾气，还说出这么懂事的话，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你这孩子……”我叹口气，“懂事的时候真让人有点心疼，惹麻烦的时候又能把人气得直头疼。”
“呸！”她伸手拍了下我的胳膊，“我好不容易想通了，你还说我！”
“我这是感叹，感叹懂吗？”
我躲开她的爪子：“说明你过年是真长大了。”
她哼了一声，没再接话，掏出手机划着屏幕。
过了没两分钟，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声音又尖又响。
我手一抖，方向盘差点跑偏，连忙稳住：“诶呦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了？刚夸了你两句就现出原形？”
“不是！”她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都快怼我脸上了，“梁安，我好像……从来没想过毕业以后要干什么！”
我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聊到了就业。
“正常，有不少人都没想好。”我安慰她，“咱们还有一年半呢。”
“可浅浅她大概率保研了呀！”她语速飞快，“你们会长不是说毕业就回家继承家业吗，秋秋也在复习考公，还有橙花，说要去她表姐的公司实习……我刚才刷朋友圈看到的！”
她把手机往腿上一摔，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我爸妈从来没问过我想干什么，我这个人也没心没肺的，居然一点职业规划都没有！啊啊啊，太可怕了，我都在干什么?”
看着她急得快要炸毛的样子，我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冷静点，现在想也不晚。你是学汉语言文学的，就业面挺多的啊。”
“是吗？”她眼睛一亮，立刻点开浏览器，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着，“我搜搜……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就业方向……教师、公务员、编辑、行政文秘……”
她念到“行政文秘”时，突然停下来，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文秘？这个好像不错啊！端木秘书，听起来是不是特别高级？”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端木璇穿着一身职业装，踩着高跟鞋，板着脸跟在领导身后说“您好XX总，请跟我来”。可她那张娃娃脸，怎么看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高中生，硬要装成熟的样子估计能把人逗笑。
“噗嗤”一声，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她不满地瞪着我，“这个职业不好吗？”
“好，好……挺好的。”我憋住笑，“就是觉得……挺有画面感的。”
“那是！”她得意地扬下巴，开始畅想，但我感觉更像是幻想，“要是我以后跟你在一个单位，正好当了你的秘书，那多有意思啊～端茶倒水，安排行程，别人还得叫我一声端木秘书……”
她越想越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还发出“嘿嘿”的痴笑声。
而我脑子里的画面，已经完全跑偏了。
端木璇穿着职业装，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杯过来，脚下一滑，“哗啦”一声，热水洒了一地，杯子摔得粉碎。然后她站在原地，眼眶一红，“哇”地哭出来，开始掉小珍珠：“对不起梁安，哦不，梁处长，我不是故意的……”最后还得我放下工作，一边哄她一边收拾残局。
又或者，我正在开重要会议，打开电脑准备放PPT，屏幕上却显示“文件不存在”。转头看向端木璇，她一脸无辜地挠头：“我明明记得保存了啊……”结果不仅被底下的同事偷偷笑话，散会后还得被领导叫去办公室骂一顿：“梁安，你这秘书是哪里找来的？能不能换个靠谱的？”
想到这里，我脸上的表情估计比哭还难看，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喂，你怎么了？”端木璇注意到我的脸色，“是不是觉得这个想法特别棒？”
“棒，太棒了。哈哈哈……”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过这事先不急，你先回家跟你徐阿姨她们商量商量，或者找辅导员聊聊也行。”
“嗯！”她重重点头，又低下头研究手机，“我再看看教师怎么样……考教师资格证好像也不难……”
看着她又投入到新的焦虑，或者说畅想中，我松了口气，踩下油门。雪城的轮廓在前方越来越清晰，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好像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变得更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