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柳辞把那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团扔在桌上,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像串没穿好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你看……”她吸着鼻子,眼泪顺着下巴滴在衬衫领口,“我那时候总觉得,你跟我在一起才是对的,两个能干的人在一起,以后肯定能打拼出一片天地。可我后来才发现,你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眉头就没舒展过。”
我往她那边挪了挪椅子,刚想递张新的纸巾,就见她猛地吸了口气,眼泪更厉害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到最后连带着肩膀都开始发抖,甚至有些得痉挛。
“喂。”
我伸手想拍她后背,手伸到一半又停在半空。
她这哭法太吓人了,像是把积攒了好几年的委屈全倒了出来,连呼吸都带着哽咽的颤音,我生怕一碰到她,她能直接哭得背过气去。
等她哭声渐渐小下去,肩膀的抖动也缓和了些,我才清了清嗓子:“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考公、在雪城、和端木璇过日子,都是你自己想的吧?”
柳辞抬起通红的眼睛看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不是吗?”她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难道你不想吗......”
“我现在只想把数量关系再刷上五十道题。”我打断她,指节敲了敲桌角,“我的人生规划里,暂时没地方放别人替我写好的剧本。”
她愣住了,眼泪还挂在下巴上没掉下来,那模样有点滑稽,又有点让人心软。我叹了口气,伸手把桌上的纸团捡起来扔进垃圾桶:“你刚才说端木璇哪都不如你,这点确实错了。”
柳辞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红血丝像蛛网似的爬满眼白:“你说什么?”
“她比你强的地方虽然少了点……"我把散落在桌角的纸巾盒推到她面前,"但至少她不会自己跟自己较劲。上次她被社团学姐刁难,躲在楼梯间啃了半袋薯片,第二天见了面还能笑着跟学姐打招呼,可你呢?”
我想起有次在漫展后台,柳辞穿着cos服坐在化妆镜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当时还以为她是在研究妆容,现在想来,那时候她对着假睫毛叹气的样子,倒像是在跟什么东西赌气。
“你当coser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换身衣服,就能暂时不用当柳家大小姐了?”我看着她突然僵住的肩膀,“那个时候,你应该挺轻松的吧?”
柳辞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这次却没出声,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又像是在点头。我伸手扶她起来:“送你回寝室。”
她站起时晃了一下,我赶紧伸手搀住她的胳膊。她的胳膊烫得厉害,大概是哭了太久烧。穿过教学楼走廊时,她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路过公告栏时,还差点被贴在墙上的社团招新的海报角勾到头发。
到了女寝楼下,宿管阿姨探出头看了两眼,我赶紧冲她摆摆手。柳辞靠在墙上,还在抽噎,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半小时。
“端木璇之前跟我说……”我靠着墙跟她说话,晚风把她的头发吹得贴在脸颊上,“她知道这段时间对我很重要,所以不会来打扰我。”
柳辞的肩膀动了动。
“你爸爸那边……”我想起上次去柳家时,客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柳辞妈妈的表情跟她现在有点像,“就算再看重那些利益,也不会想让你走你母亲的老路吧?”
宿管阿姨走了出来,我把柳辞往阿姨那边扶了扶:“王阿姨,麻烦您送她上去,她今天有点不舒服。”
阿姨应了声,扶着柳辞往楼里走时,我看见柳辞回头看了我一眼,路灯在她眼里碎成一片光。
转身往男生宿舍走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端木璇发来的消息:"诶,不是哥们?你和柳辞住在学生会了吗?哼~不管你了,我自己回去了。"
我打字回她:“学生会经费表有点问题,跟她处理了一下。”
那边秒回了个OK的表情包,后面跟着句:“那好吧,明天图书馆老位置见~”
我看着屏幕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