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几位了。”
抵达了目的地……由于已经提前通知过，也确认了没有问题可以来，无论崔老师的家里有什么人在，他们都会知道……到此的一群少女是来做什么的。
开门的人，是个可能比木江莹还要年轻些的女孩，或许是老人的孙辈吧，众人都这样觉得……
只有休花不太一样，她是完全确定的。
虽然说起来有些奇怪……
但她对这孩子，是“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的关系。
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休花痴曾去帮抽不开身的老师，送过文件到家……就是那时遇到了还年仅三岁的这个女孩……
过去连话都说不完整的孩子已经长大，这样的一幕……更让休花觉得恍若隔世。
似乎是冥冥中觉察到了什么……李沫悠趁着其它人问候的空挡，悄悄挪开了步子，凑到休花身边……
轻轻牵了下她的手，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留在掌间的只剩点点涟漪。
休花看向了这里唯一会与她这样相处的少女……有些释然地笑笑，而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只有眼神的剪短交流恰到好处，两人转眼看向前方，其它人的客套话就也已经结束。
负责领头与来开门的人交流的伏月，原本还有些困惑来着……一般来说，李沫悠在这种场合，都会符合最年长者的身份，站在最前面……
可这次却难得的例外了，李沫悠在楼道里就交代了她……然后就退掉了后面，她倒是能理解为什么选了自己，她本就比李沫悠能说会道些，只是那点差距还比不上年龄的意义，更能说的人也有，正是京珀陈……但她不是崔老师的学生，在这个情景下，她的确是最优选了。
此时她回了个头，发现李沫悠正和休花站在一起……一切是怎么回事她也终于有了头绪……
休花是“去了远方工作很久的人”，久别故乡，其年龄更表示着她可能见过更久远前的此处……
就算不是故地，也是故人，她没准就见过来开门的女孩，而那时她不过孩童……
人非往往比物的变迁，更令人觉得恍若隔世。
在场唯一和她有“关系网”的就只有李沫悠了，如果休花需要有人关照一下……也只有她去了。
那个年纪的人……总是会更需要这样的关照呢。
几人进了屋，一次性来了九个人，崔老师家里用来待客的拖鞋都险些不够……好在李沫悠的体型，还能凑合穿下鞋柜里一双几乎没有客人能用的童鞋。
“来了啊，早上都吃饭了吗？”
老太太正躺在卧室的床上，肉眼可见的虚弱了许多，就连银白的发丝都因为长久的卧床，无论怎么打理都不可避免地显得凌乱，只有神情还算得上好……气色就显得整个人好像都灰暗了一度，不免令人担忧，再有时间度过，会发生什么。
“嗯，都吃了，只有几个来不及的……我们也互相联系，帮忙带了东西，路上吃完了，老师您呢？”
邪乐展示起了群里关于带饭的聊天记录，她正如老师所料地最喜欢在没有质疑的时候，也举证出来。
在这个国度……是否吃过饭总会是人们眼中，与问候绑定的问题。
几人纷纷围到了崔老师的床边，由于彼此的熟络，都能知道是谁要说话，即使来的人多了些也没有显得吵闹……
尽管并不会发生什么奇迹，仅靠关切就让老人的身体好起来，但熟悉的学生们前来探望，一个个略显稳重又不那么拘束，与她如长辈晚辈般亲近的感觉……的确让她的气色好像变好了些。
“崔老师，方便问下您现在的身体情况吗……？”
客套一般地问候和带的上的闲话，都差不多到了头，李沫悠便问起……导致了现在情景的事情来。
“唉，我也不知道啊，佑环市到底是太落后了……医院根本查不出，我是出了什么问题。”
崔老师叹了口气，病情未知的处境……总会让人觉得前路堪忧，不过她的脸上，却好像并没有那种行将就木的弥留感，反倒充满了乐观。
“不过，我肯定不会郁郁寡欢……怎么说，也要看到你们都考上大学，参加工作呢，最后的一批孩子……我送不出去了，至少也要亲眼看你们长大。”
老人笑着。
“嗯……我们会努力的。”
众人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意愿，有人还说起了自己已经明确的目标，剑指某所学院，只有李沫悠自己表达了观点就没再开口……
她的目标没那么明确，但是却已经参加工作了呢……位置，还挺关键的。
微妙的感觉。
那边也终于拿出了为老师准备的礼物……没有推来搡去，只有一句句彼此间都能温暖的话语。
李沫悠这次没有参与，她另有其它事情要做。
见众人说的差不多了，李沫悠便转头看向了门口……独自开口。
“你……也进来吧，其实一开始，也没必要在外面给我们留空间的，都是……学生。”
“……来了。”
一席正装的少女，随着她自己的回答，出现在了门口。
“老师……好久不见。”
她笑着，却未免有些伤神，眼前，已是她与旧日最后的牵绊——可她却已年老身衰。
崔老师的神情逐渐从淡然，又疑惑除了李沫悠一行，还有谁会来，变得惊愕，难以置信……
那是张时隔十二年的脸庞。
也是曾经……她本该看见很多次的身影。
老人的眼角有些湿润，她试探性问到……
“是……休花吗？”
她颤颤巍巍地坐起来，身边的几人匆忙上前搀扶……
“嗯，是我，十二年了……真的发生了好多，老师。”
两人相视无言……
十年的时间足够对人做出太多改变，而十年不见……想说的一切也早就不是言语能够表现。
李沫悠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她们便无言对老师行了个礼，陆续退出了房间。
“……还真是好久没见了啊，我还以为……那时候你就……”
沉默良久，崔老师才感叹一般地开口。
“老师先躺下吧……”
休花走上前去，眼下有太多的话可以说，总要让老师换个轻松一些的姿态。
她扶着崔老师躺下……便坐在了她的身边，接过老师伸过来的手，两手将其握在中间。
“讲讲吧……这么多年过去，你应该很不容易吧。”
“那就麻烦老师……听我讲讲了。”
休花缓缓开口。
将她与故土告别的故事，从头说起……
曾经到了实习阶段的她……前往了现如今已经不复存在的，佑环七中。
原本作为实习老师的生活，一切顺利……可偏偏命不遂人愿……
食堂发生了煤气爆炸，而佑环市又仿佛被命运开了恶意满满的玩笑……火灾事故多起同时发生，市内的消防队已经没有任何空余的人手，从更远的地方调取……怎么也要半个小时以后，才能到了。
受困人员至少有十余名……爆炸地点离食堂唯一的水源非常接近，那些学生和工作人员……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
情急之下，休花和其余几名体质较好，也有此心的教职工一同闯入了其中。
器械能够正常使用，人们配合没有大的失误，没有护具的普通人们，堪称奇迹地救出了所有受困人员，一切都得益于佑环七中的楼宇足够坚固，困住人们的障碍并不苛刻到难以应付。
可偏偏这个恶意玩笑没有从那一刻结束。
第二次爆炸紧随其后，塌陷的墙体……让这场奇迹般的救援，以一人遇难，收尾。
那人正是休花，然而火焰与爆破都并不灼热，恍惚的几次眨眼之间……
她的眼前就已是一片被她仰望的苍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