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头与我对上视线，发现她同样顶着一个大黑眼圈。
我们皆是一愣，默契地低头吃起面来。
我不想探究她为何在上课时间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嗦面，估计她也不想探究一个阴暗女生的事例。
我们安静地吃完面，随后各自离开，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我抛在脑后。
终于回到熟悉的街道，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小年！"背后的呼喊声措不及防，我很确定，背后从未有过脚步声。
"真的是你？这个点怎么在这儿。"我转头，见李奶奶拄着拐杖缓缓走来，"咋啦直愣愣盯着我，呦，瞧瞧怎么弄得，一身泥巴。"
她伸出枯瘦的手摸脏了的布料，又抬眼打量我的脸，表情逐渐凝重。
"小年，最近发生什么了？这个黑眼圈…尤槐呢？他怎么看得你…"
“李奶奶，我没事，我…"
“你的养父一直没见着他，成年人了还——"
“李奶奶，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害怕她再问下去，我硬生生打断她，不顾她的挽留大踏步窜回家。
"咔嚓"，将大门关上，阻隔李奶奶关心的视线。
还没来得及松气，就发现门关前的神龛上，本该供奉着的黑刀不见踪影，那气又吊了起来。
我对着神龛沉思半响，最后决定不去管它。
就好比长辈半夜出去吃宵夜，根本没必要过问，反正丢不了——大概。
将脏衣物换下并洗了个热水燥，出来时已经下午四点。
脑子依然有些沉重，打个大哈欠，抽下毛巾披在肩上，慢悠悠晃到客厅打开电视。
上面播着百年不变的新闻，最近发生那么多命案，上面是一个都不播。
越是这样，民众对官方的信任度越低，直至现在，警方在民众眼里就是一群吃干饭的。
因为命案出现速度远比警察办案效率要快，久而久之，大家有事都不爱找警察了——他们不会管，也没精力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哪儿都缺人手。
纵使天天加班，却不涨薪资，也拿不出像样的业绩，一个杀人犯至少两条命在身上。
今天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明天又出现二个案子，顺利的话一个星期就完事，不顺利的话一年都抓不到人。
社会压力、工作压力、家庭压力都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以上都是我先前做兼职的地方听到的。
混乱的酒吧内，两个喝得两眼昏花的警察，大声抱怨着不容易，大概也想不到所有谈话都被一个小侍员听了去吧。
电视台没有新鲜的趣事，我就着这个背景音乐再次沉沉睡去。
"叮铃铃——"
我动了动酸痛的脖子。
"叮铃铃——"
我揉揉眉心。
"叮铃铃——"
我起身来到餐桌旁，墙上镶着座机，正对着卧室门口。
我取下话筒，终于舍得睁开疲劳的双眼。
“……"
对面一句话不说，十分寂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通话持续了十秒。
"嘟——"对方挂掉了。
我看了眼时间，凌晨3：32，翻看记录，对方在三分钟前打进来2次。
或许是睡的太沉了，座机就在沙发后不远处，前2个铃声都未能唤醒我。
下午5点，有个陌生电话号码打进来，应该是她。
我喜滋滋地下意识想回拨，很快又想起现在的时间不合适，于是记进备志录。
将毛巾挂回去，重新躺回沙发已经无法入睡，我随手抄起桌上的《夏天的旋律》打发时光。
放下书时，正是凌晨5点，我打开卧室旁的房门，这原本是个客房，被我改造成诸藏室。
拿起竹筒中的刀，我推开玻璃滑门，直接通向后院，开始进行每日一练。
这个习惯坚持了十年，一切全由肌肉记忆支撑，那些招式与技巧，闲上眼我都能做出来。
从一开始的锻炼，到后来的精进与提升，我注重起精度、力度的把控。
再到后面，在意起动作的连贯与转换，等到没什么可注意的了，就又回到最初的阶段，重复地练习。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练得怎样，毕竟没人和我对练过。
像往常一样穿好制服来到门关，扫了眼空着的神龛，转身推开大门。
"尤年，你昨天有发生什么事吗？"澄黔在我屁股刚挨上板凳时靠过来。
对了，昨天我无故缺课，应该算作逃学，想到会被班主任一顿唠叨，我的头就疼了起来。
"没啊，只是听从医生的建议，好好休息了一天而已。"我装作轻松道。
她紧蹙的眉头并没有因我的话而放松，而是指向我的嘴角，“可是你受伤了。”
我下意识摸向嘴角，轻微的刺痛荡开回忆的波纹。
昏暗的马路，紧靠的彼此，难以忽视的喘息与交叠处传来的热度，淡淡的花香以及唇中的血腥味。
“尤年？”
我立马回神，“哦，早上赶路时，在拐角和人撞上了。”抬眼见她欲言又止，我开口问道：“怎么了？”
她低声道：“哦，氿梵昨天和你一样没来，也没请假。"话落不安地望向空座位。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笑了笑，安慰道："别担心，也许跟我一样今天就来了呢？"
应该不会那么巧，就一天没看着罢了。
她微微点头，眼中浓郁的不安未曾消减，"我知道了，尤年你也要注意休息哦。"
我答应下来，目送她回座位，然而直到午休，氿梵都没来。
偏僻的楼梯口，手里的面包啃了一半，前面窗户大开。
清风裹携着夏天的温度吹拂在身上，不带一丝眷顾人类的温情，残酷地将太阳的气息泼洒在人们燥热的皮肤上，让人不由升起射日的妄念或毁灭的自暴弃。
在这样恼人的闷热下，我也丧失了胃口，囫囵吞下面包，随手团起面包纸丢向垃圾桶，起身到窗口。
澄黔怏怏地扒在窗台，盯着被烈日扭曲的操场。
我靠着墙，偏头观察她忧虑的神情。
“氿梵，还是没来。"她的声音微沉。
"是啊，我只是一天缺勤就被抓着一顿唠叨，她两天缺勤，估计会被纠缠不放，"我轻叹道。
闻言，她话语里的郁闷更浓了，"你不担心吗？或许会是阮禾她们——"
"放轻松，我敢保证她们没有那么做，先别自乱脚。"
按氿梵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如果真是阮禾她们干的，那么今天她们脸上至少得带点伤。
但事实上，她们都很正常，甚至阮禾还没化妆。
而且要真出事了，最大的嫌疑只能是那个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