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一天晚上给折腾的。”
在浴缸中躺下,任由暖洋洋的热水将自己包围,让毛孔把深秋的寒气尽数吐出。
在德雷伯宅邸的时候,又是灭火又是抓人的,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水给浸了个通透,虽然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但时间一长,便觉得浑身难受。
这种时候来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浴,可是相当地治愈。
“喂,华生,洗快点啊,一个大老爷们洗这么久干什么?”
当然,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没等我好好享受,外面就传来福尔摩斯催促的声音。
“大小姐,我才刚躺下来不过一分钟,有必要那么急吗?”
“我要和哈德森太太举报,说你欺负我。”
“哇,你这个人,说好猜拳谁赢谁先洗的。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略微腾点位置给你,哎呀虽然是个平板但我也不是这么挑剔的人。”
“你是希望等会苏格兰场过来把你抓走吗?”
“当我没说。”
隔着一道门,也没拦得住斗嘴的日常。
“不过啊,这次苏格兰场肯定要背锅,没有及时赶到不说,还把人给放跑了,你觉得那些个报纸媒体会怎么说?”
“华生,这就是你的错误了,从结果上看,苏格兰场破获了一起严重影响公共治安的连续杀人案件,那个凶手但凡有一点脑子,都会隐姓埋名,彻底消失在英格兰大陆中,因为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完成?怎么说?”
“RACHE,德语复仇,是前阵子美国革命党恐怖袭击案的把戏,如果按照顺序来说,H和E都已经出现了,那么C也肯定完成了,既然自己的目标都已经完成了,那么他也犯不着继续在伦敦趟浑水。”
“也许吧。”
随着水温的降低,略微被温差刺激到的左肩开始刺痛。
看起来,泡澡一类的东西,我倒是无福消受啊。
这么自嘲着,我站起身,擦干身体换好衣服走出浴室,迫不及待的福尔摩斯就在我后面冲了进去。
“记得换水。”
“知道了。”
左肩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我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
“对了华生,你不去找点工作吗?”
“说得好听,谁会要一个和残疾差不多的人。”
“你不是军医嘛,在伦敦这块地,做个治枪伤刀伤的黑医生可是暴利啊。”
“做黑医生要是被医闹,可是连诉苦的地都没有的,行了别扯了,你泡你的澡吧。”
“我只是对家里蹲室友的前程表示担心而已,诶,要不然你做我助手怎么样啊。”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看起来应该是福尔摩斯实在受不住泡澡的寂寞,才向我搭话来着。
“以前可没见你有这么关心我啊。”
“别自恋,只是看你成天蹲在家里像个老头子一样吃饭看报睡觉非常不爽而已。”
“那是因为我有稳定的收入。”
“于是你的工作就是每天都被左肩上的伤折磨得死去活来的。”
“这是英雄的勋章。”
“你的勋章不是都拿去抵房租了吗?”
“..........那个不一样。”
“所以还是找个靠谱点的工作吧,别老是家里蹲。要不然跟着我干,非常有前途的。”
“算了吧,指不定哪天就被寻仇的人给弄死了呢。”
“行行行,我也不劝你了,对了华生,帮我找一下今天有没有杀人的案件。”
“好好好。”
我拿起桌上的报纸,开始阅览起来。
不出福尔摩斯的预料,今天上午7点,果真有一起杀人案件被
“破获?”
我看着报纸上鲜明的标题,开始阅读起这篇报道。
今天上午7点,也就是我们刚从德雷伯宅邸中出来的时候,就正正好好地,有一起杀人案件被破获,凶手在白教堂区的一处写有血字“C”的小巷中,杀死了附近教堂的一位法籍神父,而后向苏格兰场自首。
也就是说。
“喂喂,福尔摩斯,好像那个凶手自首了。”
“卧槽,不是吧,你等会,我出来看看。”
浴室中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看起来是真的很急的样子,只在身上围了一条浴巾,连头发都没擦干的福尔摩斯直接从浴室里冲了出来。
“哪里哪里,给我看看。”
应该是放了洗浴液一类的东西,福尔摩斯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清香。
刚从热水缸中离开,脸上还残留着红晕,黑色的长发上,无数颗细小的水珠宛若游离的粒子般附着其上。
白洁的皮肤与娇小的身材,再配上那简直精致得犯规的脸蛋,此时的福尔摩斯,完全不忌讳地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两只手抓着报纸,目不转睛地看着其上关于今早杀人案的报道,那专注程度甚至连浴巾压到了我的头都没有自知。
“喂喂,福尔摩斯........”
“嘘........”
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我的抗议,福尔摩斯示意我安静,而后把报纸拿走,仔仔细细地阅读起报纸上的内容。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因为刚才的举动而被打湿的沙发和衣服,和只裹着一条浴巾,抓着烟斗坐在对面沙发上思考的福尔摩斯,心里明白这种时候不能去冒然打断她的思绪。
“起码把衣服给穿上吧。”
虽然我承认这个画面非常养眼,但为了不使自己以后再多一个黑历史,还是把目光转了个方向,从衣帽架上取下福尔摩斯的黑色风衣,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而后帮着这位任性而为的室友放掉浴缸中的水,开始清理起浴室。
“.............”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在坑洼的水坑中带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子前打起了盹,手中钢笔的墨水将一页的笔记本都染上了黑色。
我苦笑着将这张已经完全作废的笔记纸给扔进垃圾篓,而后打量起这个跟随着走过整个阿富汗征程的日记本。
大概是从中弹那时候起,这个即使是在战场都保持着每日更新的日记本就没有再添过新的文章。
“明明中弹之后才是真的闲下来了。”
这倒是实话,相比起战争时期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的文思泉涌,安逸舒服到成天吃睡玩的生活反而让我本就所剩不多的创造力与热情慢慢地被碾碎。
本来想着最近这几天,自己和福尔摩斯参与的血字杀人案或许可以给自己一些灵感,然而真正开始写的时候,反而无从下笔,最终在桌前打起瞌睡。
“醒了?”
身后,已经穿好衣服的福尔摩斯冷不丁地在我背后来了一句,直接把我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哇,别这么吓人好不好?”
“看起来你很清醒啊,来,陪我走一趟。”
“去苏格兰场看那个自首的?”
“不。”
将沙发上的风衣披上,福尔摩斯打开了房间的门。
“我们去一趟斯普利亚剧院。”
“随你吧。”
拿起门背的手杖,我自觉左肩的伤不会碍事,跟着走了出去。
“不过,这个案子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凶手都自首了。”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嗯?怎么说?”
我拦下一俩出粗马车,用这周发下来的抚恤金付了车钱,带着福尔摩斯坐了上去。
车厢中,福尔摩斯划起一根火柴,慢慢地点烟草外围一周,而后如此反复直到烟草完全燃烧,才满意地吹熄火柴,开始慢慢地吸起烟来。
她脸上的表情随着烟草的阴燃而变得舒畅,而后,她吐出一个烟圈,有些犹豫地向我搭话。
“现在看来也许我是错的,但我更倾向于我的判断,这么说吧华生,我认为,苏格兰场抓到的所谓自首的凶手,很可能就是被教唆杀人而非凶手本人,他真正动刀的只有伊诺克一个人,只要抵达斯普利亚剧院,我的猜想是对是错就能得到证实。”
“反正到时候请用我能听懂的解释来好好说明一下,直到现在,我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哪些地方不明白?正好这次我给你讲个清楚。”
“坎伯韦尔的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病理致死,受到过度惊吓后又在坎伯韦尔街道上狂奔,约瑟夫本来就不是什么勤于锻炼的人,上次在夏蒂夫人的旅馆里看到的那张清单,就很清楚地写着用于治疗心脏病的药物。”
“那你说的那个什么《萨马拉之约》又是个什么东西?”
“差不多就是某个人看到了死神,然后向着死神的下一个目的地跑了过去,寓意是逃避不了的死亡,约瑟夫看到的大概是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人皮面具加上伦敦特产浓雾,从睡梦中惊醒,还有心脏病的约瑟夫没有直接被吓死也算命大,不过事实也证明,他仍旧逃脱不了死亡,即使他没有在苏格兰场的马车前病发身亡,也会因为身上没有相关的药物而死去。”
“啊,我记起来了,当时那是个穿高跟鞋的人影,所以结合伊诺克海外骗婚的经历,你就认定是仇杀咯?”
“动你的脑子想一想,华生,伊诺克即是德雷伯伯爵的独子,也是斯蒂芬他们家族财产的继承人,如若无冤无仇,谁吃饱了撑的去杀掉这么大一颗摇钱树?”
“......也是。”
“约瑟夫作为伊诺克的秘书,他不可能不知情,再联系上今天早上遇害的神父,大概也能看出对方的思考方式了。”
“这是一场由骗婚而引发的悲剧,作为主犯的伊诺克被分尸,共犯也是见证人的约瑟夫被吓死,主持婚礼的神父被杀害,而知道儿子在做什么却对其放任自流的父亲与其家臣都要被烧死,虽然没成功就是了。”
“以暴制暴.....吗?”
我点燃自己的烟斗,缓缓地抽了起来,良久没有说话。
一个人死亡的错误,用了四个人的生命来偿还。
“该说,情种有的时候很可怕吗?”
我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向着福尔摩斯打趣道。
“我也不是很理解,哪怕就数字层面来说,一个人死亡带动另一个人堕落,也应该是约瑟夫和伊诺克来赎罪才对, 法律上来说,神父和伊诺克父亲以及他们家的女仆,都是罪不至死的。”
“这就是你的错误了,福尔摩斯,如果真的要走法律程序,就以斯蒂芬老头的爵位和财力,苏格兰场和法院也不会判他们两个死罪,而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皮球踢到德雷伯的封地法院,然后他们两个又是一条好汉。”
“哟,你比我还熟悉这其中的黑幕啊?”
“呵,好歹我也比你大个那么几岁。”
马车开始减速,最后在威斯敏斯特区的街道旁停了下来。
从车厢向外看去,仍旧有苏格兰场站岗的斯普利亚剧院,已然是一片愁云惨淡。
“有的时候,不择手段的复仇,毁掉的不仅仅是相关者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