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派冲突?邪教绑架?”
坐在不断摇晃的马车上,皱着眉头倾听着福尔摩斯的讲述,这位血气方刚的苏格兰场警官的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看得出来,雷斯垂德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
“这些东西我可听都没听说过啊。”
“你能听说过才有鬼了,看你这个愣头青的样子,应该是一次贿赂都没有收过吧。”
白教堂区的治安管理虽然同属于苏格兰场管理,但由于职务分配的缘故,更多的细节处理会交给负责该行政区的片警,而非总部中的警官们。
片警负责将案件上报并应急处理本案的权利,某种程度来说,只要贿赂好了该地的片警,甚至连案子都不会上报到伦敦市中心的总部去。
过于老旧和繁琐的程序,警员们对工资与工作压力比值的不满。腐败由此引发。
“也就是说,到头来你们反倒是在做着我们本该去做的事情?”
“顺便讨口饭吃。”
“我觉得这个才是重点。”
一如既往地,雷斯垂德还是摆着一幅臭脸,和福尔摩斯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如果是不明白事情原委的人从旁观看,或许会得出他们是兄妹的结论也说不定。
“行了行了,且不说你们的目的,你认为就你一个人的胜率有多大?如果极端邪教的指控属实,你要面对的可就是一大群认为杀人是正常的疯子。”
“所以才找到了苏格兰场的明日之星大人啊。”
福尔摩斯将烟斗点燃,缓缓地吸了几口,让整个马车里都充满了船牌烟草的气味。
“有计划吗?”
“没有,走一步看一步。”
马车在熟悉的地方停了下来,我走下马车,打量着这个第一次与福尔摩斯见面的屋子,充满了感慨。
“我这段时间会和华生在这里直接住在这里,慢慢地寻找奥莉薇的帮派与邪教的线索,你呢?”
“这里应该也有警局,我去那里睡一觉大概还不成问题,不过可不要以为这就是你赢了,等着瞧吧私家侦探,苏格兰场绝对会赶在你面前把这个案子侦破。”
留下一句就像是小孩子撒脾气的话语,雷斯垂德将警服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径直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是好人,就是二了点。”
“还算不错吧,现在这个风气之下,苏格兰场的酒囊饭袋们要么就是不作为,要么就是死命地捞钱,像他这样能不受风气影响,一心一意想把警察本质做好的人已经很少了。”
“诶?你对他评价这么高?”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会对他有偏见的看法?”
白了我一眼,福尔摩斯叼着烟斗,从风衣口袋中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这座偏僻研究室的大门。
自从血字一案后,福尔摩斯就很少再进行过大型的化学试验,比起初见时的凌乱与满屋子的瓶瓶罐罐,现在被清理整齐的这里,比起实验室多了一些生活的气息。
“诺,接着。”
福尔摩斯在柜子中翻找了一会,随后抛过来一把带了些锈迹的钥匙。
“之后你就和我一起住在这吧,这里离贝克街还算比较远的,我等会去帮你向玛丽发个电报,这段时间你就去问问关于奥莉薇和她的帮派的事情。”
“是是。”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我习惯性地拿起这里的杯子,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现因为这里长久闲置的原因,连能喝的水都没,只得灿灿作罢。
“说起来,为什么你这次会接下这样的案子?介入类似于帮派纠纷之类的案件,只会惹得一身骚吧。”
“.........一点私心而已。”
在打扫房间的福尔摩斯少见地停顿了一下,用有些低沉的声音回答了我的问题。
空气重回寂静,找不到话题和福尔摩斯聊天的我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
白教堂区。
名字来源于圣玛丽.麦特费隆教堂那白色的石头建材,为了纪念这个从1666年伦敦大火中幸存的教堂,这个行政区的名字所幸就叫做白教堂区。
在工业革命以前,这里曾经是伦敦最繁华的地带,丝绸业兴起,丝绸商人与外来民带动了经济的发展,在这里建立起了无数的商店、大楼、高档住宅区。
但好景不长,工业革命开始后,手工业受到极大的冲击,曾经繁华一时的白教堂区短短几年便成为了伦敦最没落的行政区。
原本贩卖奢侈品的商店变为了食品店,高档的商业住宅区早已因为开发商的没落而成为了混混和贫民的栖身之所,犯罪与贫穷有如瘟疫一样,把这个满目疮痍的行政区变成了全伦敦最臭名昭著的地方。
“这么一看,这个地方还真是令人绝望呢。”
走在白教堂区泥泞的道路上,我皱着眉头,看着路边一个又一个未完成的施工地,与衣衫褴褛的人们。
明明是深秋,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却连足以保暖的衣物也没有,运气好的人,抢到了那些已经废弃了的高档住宅区,用厚实的砖瓦与铁门挡住了寒风。
而晚来的家伙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从工地中扒拉几块木板搭成一个简易的棚子,中间再生个火,很多人就是靠着这些东西撑过一整个寒冬直至开春。
在白教堂区的主干道大致走了一圈,偌大一个白教堂区,能给予这里人们工作的地方却少之又少,明明是工作时间,却仍旧有许许多多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的人。
“与其叫做行政区,不如叫大型贫民窟更实际。”
讽刺的是,就在白教堂区稍微向里一些,一家又一家风月会所带着漂亮的装修林立而起,除了少数几个地方之外,这个行政区最繁华的地方反而是它的风月会所。
真是可笑。
没有工作,没有寓所,甚至连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
在白教堂区转了一圈以后,这里的居民给我的感觉大致如此。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会滋生犯罪的情感才有鬼了。
我愤愤地踢了一脚随意放在街边的钢板,发出的声音吓到了周遭的报童与闲散的路人,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喂,找茬?”
“小子,对,说的就是你,过来。”
声响引起的骚动不仅限于平民,就连一些穿着打扮明显不像是好人的家伙们,也被这声响动给惊动,朝我看了过来。
哦,对了。
想想看白教堂区的招牌特产是什么来着。
贫民、妓院与混混。
对于正愁着如何寻找奥莉薇的情报的我来说,这些混混的出现简直就像是瞌睡时有人送枕头一样舒心。
无言地勾了勾手指,在旧伤已然不再影响身体的现在,我根本不需要害怕这些只会靠着蛮力和一股冲劲打架的小混混。
既没有比我高大的个头,也没有过硬的肌肉,这两个只有看起来凶狠的混混,在一整套擒拿术面前只能被打得哭爹喊娘,甚至连藏在衣服里的刀子都没有拔出,就已经被我卸掉了手臂,躺在地上打滚。
“好,接下来就是提问时间。老哥,你们知道一个叫奥莉薇的人吗?”
听到奥莉薇这个名字时,这个先前还倒在地上求饶的混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边哆哆嗦嗦地说着不知道,一边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看起来是认识啊。”
仔细打量着他们的衣物,倒在地上的两人分别穿的是大红色的厚实秋装与淡绿色的呢子,并不属于委托人提到的黑衣帮派,加之先前他们对奥莉薇这个名字的反应,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认识一些穿着黑衣服的人吗?”
在短暂的呆滞后,回答我的是猛烈的摇头,明明自己已经因为手臂的剧痛而说不出话来,却还要逞强做出一幅忠诚的样子,让我有些啼笑皆非。
围观群众越聚越多,或许是因为我是头一个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白教堂区殴打奥莉薇帮派的人,前来围观的许多人都露出了怜悯的表情,并不由自主地和我保持了距离。
虽说继续问下去可能会得到更多的消息,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是我,也无法应对一个帮派无穷无尽的报复,在前来给地上这两位找场子的援军来临之前,还是撤退为妙。
我看了看地上还在呻吟的两个混混与越聚越多的围观群众,暗叹一声,只得推开人群,跑向了白教堂区的偏僻角落之中,确认没有人追着我以后,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整理起刚才自己得到的讯息。
奥莉薇的帮派与黑衣帮正在对峙,奥莉薇即便不是帮派老大,也算是其中一个非常有威信力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让两个随时随地找茬的混混的脸色直接煞白。
比较麻烦的一点就是,不同于黑衣帮,奥莉薇的帮派没有明显的特征,在白教堂区这样一个以小巷与废弃工地作为主要捷径的地方来说,如果被记住了脸,什么时候被敲了闷棍都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真麻烦啊。”
或许我应该考虑买个面具什么的了。
我看向了位于白教堂区心脏地带,那个由钢架和玻璃搭成的巨大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