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监狱。
这是苏格兰场用于关押一些罪行很轻,仅需一天或半天关押时所用的监牢。
说是监牢,事实上也就是在一块狭小的地方立起铁栏杆,用一块巴掌大的地束缚住活生生的人,并以此给予被关押的人处罚罢了。
“真是恶趣味啊,这种想法。”
雷斯垂德无聊地半蹲着,看了看自己手腕上亮闪闪的手铐,愤愤地捶了下栏杆。
也亏得这个点只有雷斯垂德一个人,不然即使是戴着手铐,他也要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在同室的囚犯身上。
自己现在本来应该去和福尔摩斯一道,把白教堂区的那帮祸害缉拿起来才对,可就是因为这该死的派系党争,使得他现在失去自由,只得在这里消磨时间。
雷斯垂德入职成为苏格兰场的一员,是本着一颗想真正为这个城市的人民做一些什么的心工作的。
为了这个目的,他学习刑侦,学习缉拿术,并在一次又一次的案件中增长见识学到更多的东西,而后将其运用到下一次的案件里。
一个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朝着一个方向行进的人,即使处于一个总体而言算是怠惰的大环境中,也会因为自己的努力而有着相应的回报。
苏格兰场的明日之星、伦敦警界的第二张鬼牌、著名侦探。
他被冠以这样具有褒义与称赞意味的称号,并渐渐地,成为了苏格兰场的骨干要员之一。
可,当自己被冠以这些头衔以后,许多条条框框便出现了他的身上。
不能再随心所欲地介入一些疑难案件之中,哪怕这个案件会在当地行政区的分部成为悬案,上头的格雷森和局长也不会批准自己以苏格兰场总部要员的身份介入。
这让雷斯垂德很是不解,苏格兰场的职务,难道不就是切切实实地把犯罪的人缉拿归案,将疑难案件解决,而后给被害者一个公道吗?
雷斯垂德就出生在白教堂区,对于自幼以来,便笼罩在自己出生行政区的犯罪之风,他一直都想改变那个风气。
正因为自幼以来便站在了受害者的角度,他也更清楚,那些即使努力也仅能保证温饱,没有熟识的后台的人,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之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抓住名为法律和政府代名词的苏格兰场这最后的稻草。
而他们,那些站在权力顶端的人,却只在乎他们自己。
对于他们而言,那一个又一个标记着“未结案”的卷宗只不过是要扔给政敌或以此进行相互抨击的工具,而不是在行政区里,那些绝望而走投无路平民的悲叹与哀求。
当福尔摩斯提到,白教堂区已然有一个控制着军火毒品,甚至把手伸向平民的帮派时,雷斯垂德的内心除了震惊,还有深深的自责。
几乎已经成为了白教堂区人人皆知的常识的事情,苏格兰场和自己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不,并不是一无所知。
当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回报,自己被铺天盖地的赞誉和场面话给淹得不知所措时,雷斯垂德自己也感受到了,比起为底层的平民做一些实事的心,已然没有那么纯正了。
当自己被格雷森拍着肩膀,说着自己后继有人时。
当同期的朋友向自己竖起大拇指,用王牌这样的外号称呼自己时。
虚荣的苗头油然而生。
他变得束手束脚,变得不那么敏感,已然没有了自己当时参与到第一线案件的频率。
他在害怕。
有朝一日或许自己会因为一次失手,一次得罪人而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该死的!”
猛地用拳头砸了下地面,雷斯垂德的思绪变得混乱起来,烦躁、自我厌恶、迷茫这三种强烈而又浓厚的感情支配了他的内心。
尝试过所有已知的方法去解开手铐或从这逃脱出去,但都失败了的雷斯垂德,有些心灰意冷地坐在了地上,颓然接受了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这个事实。
这时,一阵骚动的声音,从楼底传了上来。
因为离窗户很远,雷斯垂德并不能听清楚楼下的人在说些什么,但从骚动的声音逐渐变大并有继续向顶楼延伸的趋势后,他站了起来,锐利的丹凤眼死死地盯住上楼的楼梯口。
随着一阵有些轻浮的脚步声,雷斯垂德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
诚如那有些轻浮的脚步声,来者叼着一根已经有着不短烟灰的雪茄,脸上的表情让人一看便想把手上的东西给扔过去。
没有打理的络腮胡,有些破旧的美国西部服装,再加上腰间的枪袋,当这个兼具罪犯与警官特征的男人出现在雷斯垂德面前时,他甚至猜测不出这个人的身份。
没有穿着警服,也没有警徽,在苏格兰场工作差不多有十年的雷斯垂德记得这个总部里所有人的脸,但唯独这个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说他是囚犯也不对,因为每一个要来到这个牢房的罪犯,都要有一个警官负责押送,这算是苏格兰场不成文的规矩。
“哦,这可省事了,老兄,你就是那个,雷斯垂德对吧?”
左右打量以后,他才发现了位于角落的雷斯垂德,带着一幅不知所谓的笑容,他朝着雷斯垂德快步走来。并如是问道。
“对,我是,你是来干什么的?”
“你想不想出去?”
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串钥匙,这个男人一边晃动着手里的钥匙,一边向雷斯垂德问道。
“?!你把底下的人怎么了?”
“安心安心,这次行动我是以那什么,嗯,对,我是以军队的身份介入调查的,我似乎最近被人丢了个什么少校之类的军衔,底下的话,是我的上司在和你们这的负责人协商。你的同事们一点事都没有。比起这个,你想不想出来?”
嘴上虽然这么问着,但从男人已经不算是疑问句的语气,和在寻找着锁头的动作来看,自己要被放出来,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对于雷斯垂德来说,这样的情形可是求之不得。
“你是军队的人?”
可疑的言辞,可疑的行为。
即使雷斯垂德自己也认识像华生这样已经回到市井之中沾染了俗气的军人,他也无法想象,像这样一个怎么看都像是亡命之徒的人会是一个少校军衔的军官。
“是的,这没错,啊,找到你了。”
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他终于找到了限制铁栅栏开关的锁,用钥匙将其开启,并用力地拉开牢房的大门,这个自称少校的人,甚至装模作样地向雷斯垂德做了个请的手势。
“哼,就你这样的人也算是一个少校军官,我看军队体系是时候该整改了。”
或许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福尔摩斯给传染了吧,不知偶然还是什么,雷斯垂德的语句里,偶尔会夹杂着类似于福尔摩斯那样的嘲讽语气。
“别这么说嘛,毕竟这也算是我的性格使然,你要来一根雪茄吗?”
“不需要。”
回绝了对方递过来的雪茄,雷斯垂德向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晃了晃拷在上面的手铐。
“有没有这玩意的钥匙?”
“有。”
手铐随着弹簧闭合的声音打开,有些厌恶地将其砸到地上,雷斯垂德活动起有些迟钝的双手,眯起了双眼。
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条路。
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中,不再插手这件事情。
毕竟这次,就连一直以来都护着自己的格雷森都不得不做出大义灭亲的举动,由此可见,自己参与进去的,或许不只是一件涉及苏格兰场内部的事件,而是比起自己预想还要黑暗和疯狂的案件。
苏格兰场的异常访客,军方的少校。
如果这个时候和他们搞好关系,或许自己在晋升的道路上,能够更加畅通无阻。
名为合理的疯狂在心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只有爬到最高处,才能更好地实现自己的梦想,这并不冲突,所以
所以。
“这样的事情怎么样都好。”
像是在回答着自己疑问一般,雷斯垂德如此自言自语着。
“如果连在眼前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都要视而不见的话,爬到最高处又有什么用?”
没有犹豫。
他仍旧朝着这个明显已经不正常的事态,一头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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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解放你的双手了。”
连接着手铐的铁链在福尔摩斯的刀下应声断裂,被束缚已久的双手终于得到了解放,这种能自由活动躯体的畅快感,让我不禁欢呼出声。
甩了甩血液循环有些缓慢的双手,我瞄了瞄福尔摩斯手上那把能够切断铁链的小刀,不禁对她的装备产生了些许好奇。
“喂,福尔摩斯,你手上那把刀是从哪拿到的,能不能给我一把?”
“不能,这把刀太锋利,以至于连鞘都没有,平时都是插在一些坚固的物体上,如果要随身携带的话,必须得用硬皮制成的包裹才行。”
“这么麻烦的啊。”
“双刃剑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咯,有的时候。”
出神地凝视着手中的小刀,福尔摩斯用有些感叹的语气说道。
“物极必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