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的伙计进进出出,不一会桌上便摆满了特色招牌菜,慕颜见李管家愣愣地杵在那,虽然有些碍眼,但还是示意他坐下。
“太多了我吃不完,浪费粮食可耻,你也帮忙解决一些?”
吃饱喝足后她便开始回房沐浴更衣,换掉了那一身用来伪装自己的破烂衣物,洗掉脸上脏兮兮的东西,露出本来的俏丽容颜。
“那美人是何人?为何我在渝县从未见过?”
“不用想,一看便知是从外地来的千金小姐。”
慕颜穿的衣服布料绸缎细腻,且出手阔绰,身后还跟着稳重的管事,由此可看出她的家境不普通,出现在酒楼瞬间引起了食客的注意。
掌柜满脸谄媚地迎上来,收了好处别的不说,样子自然要做足了,只是这位千金小姐并未嘱咐别的事情,而是找他打探了一个消息。
“掌柜的可知清水镇在哪里?”
“清水镇?”掌柜经营酒楼已久,见过形形色色各路来的客人,但清水镇还是头一回听说。
“姑娘恕我孤陋寡闻,并未听过这个名字。但咱们酒楼下午会来个说书先生,阅历之广,说不定他就知晓清水镇在哪。”
“哦?”慕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李叔,那我们出去走走,等下午再过来吧。”
才出酒楼,前方忽然变得嘈攘起来。
一个两鬓斑白文人打扮的老者被侍从架出院子,他脸上写满不甘的神色,挣扎着想要再回到院落。
守门的几个腰间挎着刀,身着统一服饰的侍卫不乐意了,走上前拽着胳膊和双脚,将那老人扔出门外。
吵闹声引起了慕颜的注意,她停下脚步朝那边看过去。
“李叔,那是什么地方?”
李管家瞥了两眼牌匾上的文字,不假思索道:“这是渝县吴家的赌坊,小姐还是不要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为好。”
“原来是赌坊。”
慕颜轻声念叨。她当然不会对赌感兴趣,让自己感兴趣的反而是被扔出赌坊大门的那个人,都多大岁数了还赌呢,况且看他穿着也不像有钱人的样子。
果然不管在哪,赌徒都是一个德行。
慕颜顿感无趣,这样一看渝县还不如潼县,至少潼县的环境要比这好多了。
念头及此,她就想离开这块乌烟瘴气的地方。
“让我进去见她一见面,就一面,求你们行行好!”
然而令慕颜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那老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抱着侍卫的大腿一顿痛哭,只不过这并没有换来他人的悲怜,反而任由像狗一样被踢到一旁。
老头不死心,绕到一侧的高墙就开始往里面爬,狗皮膏药似的行为彻底惹恼了侍卫,他们把老头拎进巷子里,在谩骂声中老人被揍得鼻青脸肿,直到泄了气侍卫才走开。
李管家眼皮跳了跳顿感不妙,忽然瞥见自家小姐突然向着巷子里去,吓得他赶忙劝阻:“小姐,莫要多管闲事为好!”
他知道小姐涉世未深心地善良,但在他们出门在外未必能说得上话,况且那老人似乎与吴家有关,他们就更不能涉足了。
“老人家似乎另有隐情,先探探事情究竟吧,如果能帮则帮,不能就算了。”
慕颜对一些有失公道的事心中不平,只不过她深知在这个世界一腔孤勇只会死在半路,所以多了几分顾虑。
李管家这才没说什么,默默地跟在了小姐身后。
那老人见到有位穿着光鲜亮丽,大小姐气质的少女靠近这里,赶忙闻了闻自己发酸的衣领,随后落寞地埋下头,让开道路。
只是没想到,那位贵人竟然是在对他说话。
“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了?”
老人蓦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不可置信,他这种卑贱之人,也有贵人愿意搭话?
他下意识就要朝着少女跪下去,好在李管家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你这人,难道逢人便拜吗?我家小姐向来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行此大礼,所以快点起来吧。”
“这倒是……闻所未闻。”
老人迟疑地站了起来,倒也不是他逢人便拜,只是身份低微,任何一个看起来背景不简单的人都不是他所能招惹的,所以能跪就跪吧,还免了些祸端。
不过担心冒犯贵人,他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少女,小心翼翼地询问。
“敢问姑娘来历?”
“上虞城的慕家。”慕颜回答地爽快,丝毫没有遮遮掩掩,“我的身份不重要,说说你的事吧,方才在赌坊大门发生的我们都看见了。”
老人恍然大悟,他刚刚绞尽脑汁都没想到渝城有哪家千金能像眼前这位一样行事独特,原来她不是渝县人:“说来惭愧……”
老人名叫阎洪,原是淮郡滕兴人,三年前滕兴旱灾,农民庄稼颗粒无收,盼着朝廷赈灾的百姓大多都成了饿死鬼。
阎洪一家成了流民,途中妻儿死于天灾,只剩爷孙相依为命。
可祸不单行,流民的队伍在上虞郡地界遭遇土匪,他虽然幸免,却也与孙女失散。
这些年阎洪走遍了上虞郡的许多县城寻找孙女下落,直到到了渝城才有了音讯。
“你的孙女叫什么名字?”
慕颜有书里描写对滕兴大旱的印象,她只记得当时上虞郡太守接纳了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其中却参杂着许多亡命之徒,在上虞城犯下了多起命案。
“舍孙阎秦雨,在渝城内给吴家当下人,此刻她就在赌坊里头,可是吴家的人看我穿着寒碜,根本不让我进去!”
阎洪说到这浑身激动地颤抖起来,但李管事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当时滕兴大旱,不少人找不到生计活活饿死在城外,有的人迫不得已把自己卖给高门大院做下人,稍微有姿色的也选择卖身青楼,仅仅是为了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吴家根本不把下人当人看,那些丫鬟浑身是伤,面目全非,活的连畜生都不如。”
阎洪说着说着忍不住淌下两行浑浊的泪水,声音哽咽。
“听闻吴家又打死了一个丫鬟,我才拼了命了想见孙女一面……”
说完巷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