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院内香气四溢，放了张摆满酒菜的大方桌，只是大长老没了一开始的高人风范和稳重，略显拘束地坐在桌前，胡须都有些凌乱。
“温师侄，她是你引过来的？”
温落苏默默为两人倒酒：“大长老说笑了，我一直都在向黎前辈隐瞒，不曾透露过您的行踪，今天似乎是她自己找来的。”
黎裳满不在乎地翘起腿靠在椅子上，将酒杯凑到唇边浅尝一口。
“说来也巧，我在东稷城闲逛，正好碰见她们买了一堆食材往深山老林跑，好奇之下就跟了过来。”
“然后就看见老东西躲在这。”
酒杯往桌面一放，大长老肉眼可见地浑身颤抖了一下。
慕颜悄悄看了温落苏一眼，她对黎前辈和大长老之间的恩怨不清楚，但门内的大长老在弟子面前被人如此羞辱，场面实在显得尴尬。
不过在座的都是先天高手，她一个十年功力的弟子实在没有发言权，只好默默低头扒饭，连菜都不太敢夹。
当然荆谷雪比她更拘束，五毒教在江湖中名声不好，与各大门派也是不和，如今旁边坐着的是某个门派的大长老和弟子，还有个不知名的高手。
看来五毒教承林郡支坛是真的完蛋了。
温落苏虽然与两位前辈款款而谈，不卑不亢惹得黎裳也对她颇有好感。
但她始终注意着身旁少女的状态，不明白慕颜为什么光刨白米饭而不夹菜。
这桌菜是温落苏亲手做的，其中倒是有慕颜帮厨……难道自己做的菜不和她胃口？
温落苏不免胡思乱想起来，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夹起一个鸡中翅轻轻放进慕颜碗中。
“师姐？”慕颜看着碗里多出的鸡中翅，脑子像是短路般愣住了。
就连黎裳和大长老都投来古怪的目光。
这对师姐妹的关系那么好？
对上少女窘迫的目光，温落苏面色如常，淡淡问道：“是我做的菜不讨喜吗？为何只见你光吃米饭。”
两位前辈投来的目光给了慕颜无形的压力，她连忙摇摇头解释着：“师姐误会了，你做的菜很好吃！”
黎裳倒是看出来她的手足无措了，碍于前辈的身份总会给小辈带来拘束。
这姑娘天赋不错，看着也讨喜，倒不如拉近拉近关系。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今个儿心情好，可以指点你一招半式。”
慕颜闻言为之一愣，当即明白这是机遇来了，绝顶高手的指点可不是一般人随便都能遇上的。
“鹤鸣山弟子慕颜，请前辈赐教。”慕颜拔出剑走到篱院的宽阔处，剑光闪烁，就像平时练剑那样，已然开始舞起了鹤鸣剑法。
但温落苏依旧盯着慕颜碗里没吃完的半块鸡翅中，神情略显失落。
慕颜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停顿收尾恰到好处，只是这种程度还提不起黎裳的兴趣，鹤鸣剑法上限就这样，哪怕舞的再漂亮，也没办法更近一步。
简单来说，这一套剑法她已经练到头了，再怎么练也练不出花来。
“鹤鸣剑法没什么可以指点的，你还有别的吗？”黎裳端起酒杯问了一句。
不过她猜想慕颜应该没有其他武功傍身了，毕竟才上山修行三个月，能将鹤鸣剑法练成这般模样已经足够。
慕颜犹豫片刻，想到在场的一个是门内大长老，另一个是绝顶高手，也不会对她娘亲留下的剑谱产生念头。
于是手中剑招一转，另一种学成不久的剑法生疏地刺出。
这套剑法不同于鹤鸣剑法的死板生硬，倒是显得灵动飘渺，剑的灵活性和千变万化在其中很好的展示出来。
明显是由女子所创，远远看去不像是练剑，更像是伶人舞动袖摆，轻盈优美，衣袂飘飘。
这是温落苏首次见到慕颜完整的剑法，意外觉得她和平常的样子不同了，挥舞间都有种说不出的美。
慕颜正全心全意投入剑招中，突然手中像是遇到什么阻塞，猛地一顿，铁剑掉落在地。
黎裳出现在她的面前，目光沉着，手里死死捏着她的手腕。
“黎……前辈？”她不明所以，又诧异黎裳动作神速，不知不久就让她毫无抵抗力。
“前辈！”大长老没动，温落苏却是蹙着眉，有些焦急地站了起来。
“你的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然而黎裳死死盯着慕颜，仿佛只要她回答的不对，下一刻就会有坏事发生。
“这是我娘留下的剑谱……”黎裳用的力气很大，慕颜手腕被她捏的通红，语气显得有些委屈。
“你的娘亲——等等你姓慕？”黎裳忽然哑住了，愣了半天才问出另一句，“你是上虞郡慕家慕崇年的女儿？”
慕颜没想到连一个绝顶高手都听过慕家的名字，呆呆地点点头。
“坏了！”
黎裳松开她的手腕，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急得在篱院里团团转，嘴里还叨叨着慕颜听不懂的话。
“老娘不是让他不要把剑谱……为什么还是出现了这种情况？”
她甚至不敢与慕颜对视，像是有愧般目光躲闪着，突然身形一闪，跑到了篱院外面，并留下一句话。
“温落苏你跟我来！”
“黎前辈。”
温落苏紧随其后，此处离篱院很远，里面的人应当听不到她们之间的对话。
只不过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一个绝顶高手突然变得如此失态。
黎裳站在树下，平复着心情：“看完慕颜刚才的剑法你有什么体悟吗？”
温落苏直言不讳：“很好看。”
黎裳嘴角一抽，也不知道这位鹤鸣山首席弟子的关注点都在哪：“说点别的。”
温落苏若有所思：“她的剑法虽然生疏，但看起来，和您的剑招如出一辙……莫非她的剑法和前辈有关？”
然而在她眼前，天底下难寻对手的绝顶剑客却忽然浮现出了小女儿般的扭捏神情。
“实不相瞒，我有个女儿，当然迫于仇人追杀的压力，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这事。”
温落苏一愣：“难道慕颜她就是……”
“没错，我本意是想让她待在那个小城里，一辈子衣食无忧，不卷入江湖纷争。”
“怎料慕崇年那个混蛋，照顾人照顾到承林郡来了，千金小姐摇身一变，直接成了鹤鸣山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