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没见过这么憋屈的主角?现在见到了

作者:黏糊糊的鳗鱼娘 更新时间:2024/9/3 20:32:09 字数:7958

昏迷了半个夜晚后,莱拉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

“额啊……头要裂开了……”嘶哑的呻吟混着呛咳从她喉中滚出。随即,诸多混杂陌生的气味涌入鼻腔,将她的咳嗽声硬生生压了回去。(周围人不少……这是哪?嗯?血?)

莱拉发现自己正脸朝下、披头散发地躺在一块沁血的湿冷黑土上,她舔了一口身旁血泊中的血,发现那是自己的血……

随即,莱拉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嘶鸣、骨骼断裂的闷响、垂死的惨叫与非人的癫狂战吼……无数记忆残片混合着腥红的诡影,在她尚未完全清醒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莱拉:(哦,昨晚打了一仗啊——话说最近的雇主是谁来着?)

莱拉试图回忆,换来的却是颅内更剧烈的抽痛,思维依旧混乱不堪。她索性放弃,将注意力拉回被冻到麻木的躯体。

(啊,感觉感觉又断了不少骨头,而且嗓子也好难受呀。)

莱拉保持着俯卧的姿势,在冰冷的地面上缓慢积攒力气,然后极其小心地,一寸寸转动脖颈,以让目光能透过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发丝间隙,窥见战场的一角。

(血流成河,是场恶战。)

晨光倾斜着铺开,努力驱散弥漫在战场上稀薄的血雾,为这尸横遍野的屠场蒙上了一层虚幻的、近乎仁慈的奶白色,仿佛山的那一头有一位神明,正怜悯地抚慰死者,并祝福幸存者——那些莱拉堵上战士的尊严立誓、必须在昨夜斩杀的每一个南方士兵。

而眼下,莱拉右眼余光所见,战场上折断了的旗帜皆描绘着血牙部落的图腾——三道爪痕似的血印。

(是血牙……算是老主顾了,希望他们没死光吧。)

记忆再次被唤醒,莱拉想起:除了负责守墓的那些成员外,血牙昨晚几乎是举族迁徙。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我记得这些‘白盔甲’似乎不太喜欢佣兵啊……)

思考带来的压力让头痛愈发尖锐,但昨夜的战况也随着痛楚逐渐清晰起来。

(那帮'白袍子'也太狠了吧,血牙之前是屠过他们的人吗?非要那样赶尽杀绝不可。)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故事,而有吟游诗人的地方就会有来自远方的故事。在北境,如果遇上了南方人,那对方大概率是心中装着远方的吟游诗人,或者是走私武器的亡命之徒。莱拉曾无数次在星光的照耀下,在噼啪作响的篝火旁聆听来自南方的吟游诗人用蹩脚的斯图温语编写的诗歌。有时走运了,接到了护送商队的活,除了能吃几顿好的,莱拉还能听商队里的伙计讲述嚎哭山脉的另一边所发生的奇闻异事。

久而久之,莱拉就学会了一些教区通用语,还得知了最近300年,在嚎哭山脉的另一端崛起了一个强大的国家,那个国家的统治者都身着朴素的白色长袍,信仰着从天空降临,如今早已的白色神灵;那个国家最精锐的士兵全都身穿散发着微光的纯白重甲,个个都能比肩北境传说中的大英雄。

莱拉:(这倒是,不假……)

拼凑串联后的记忆让莱拉确信,这是自己这辈子打过的,最“硬”的一仗。

(唔……这些白盔甲在打扫战场?他们缺这点破烂?)

很快莱拉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看见,那些白甲士兵会俯身,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双手抱起相对完整的尸体——无论敌我。

人类散发的微弱气息,常能暴露其情绪与状态。这对普通人而言难以捕捉,但对莱拉来说,只要鼻子最近没被浓重的香料或辣腌肉摧残,分辨这些气味并不算难。

嗅嗅~

(鲜血还未完全渗入大地,应该就是昨晚的事。)

莱拉喉头的干渴感更重了,她舔了口血润润嗓子,然后再次用鼻子深深吸气。

(这些白盔甲……散发着悲伤?赢了仗还哭哭啼啼?你们的信仰是有多邪门啊?)

第三次嗅闻。

(嗯?有翻动深层土壤的气息……他们在挖坑掩埋尸体?闲到这种地步?你们来这破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等等——有人靠近!)

莱拉几乎停止了呼吸,压制住了自己的心跳,同时收紧全身的肌肉以模拟尸僵。

不远处,士官长葛杰特合上一本用牛皮封装的小册子,指向莱拉所在的位置,对身旁两名士官下令道:“错不了,那比鲜血更为猩红的发色……这绝对是‘嗜血孤狼’。小心,她很可能在装死。你们负责控制住她。”

说罢,他抬起手,柔和而明亮的光辉在他指尖凝聚,旋即化为闪烁的光盾笼罩两名士官,顺带还为他们施加了力量祝福。

两名士官领命,一前一后,迅捷而沉稳地分别压住了莱拉的脚踝、右臂和头颅。葛杰特蹲下身,褪去左手的圣玉拳套,用食指与中指指背,轻轻拂过莱拉左臂外侧的皮肤。

葛杰特:(尚有温感。)

他旋即用左手握住莱拉的手腕,屏息感知,缺几乎感受不到脉搏,一丝遗憾掠过他的眼底,他条件反射般地默念了句祷词:“愿女神指引你的灵魂。”

两名士官似有所感,同时望向长官等待命令。葛杰特则微微摇头,将莱拉的手臂轻轻放回她身侧。

“拜托你们了。”他说。

“遵命,长官。”名叫卡瓦尼的士官应道。

“明白。”一旁兰丝特回答道。

士官长起身离开。两名士官正打算将莱拉翻过来,稍作整理以便安葬,却尴尬地发现,经历一夜恶战,她身上除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淤青和陈年旧伤外,只剩下几缕难以蔽体的破碎布料。

卡瓦尼的声音透过面甲显得有些沉闷:“呃……是不是该找位女同志来?”

兰丝特沉吟一下说道:“先盖上吧。”他从腰间行囊里抽出他的斗篷,展开,轻轻盖在莱拉近乎赤裸的身躯上。

卡瓦尼站起身,环顾四周。战场笼罩在一种异样的寂静中,只有远处隐约传来铲土声。附近的白色身影都在忙碌,厚重的制式铠甲完全模糊了性别特征。

“我看……要不我们先送其他人一程?”卡瓦尼提议。

“也好。”兰丝特微微点头。

葛杰特走了一会来到了战场附近的一处倒插着许多长矛的区域,此地是血牙用于埋葬小妾的墓地。

加洛什:“这里。”

葛杰特循声望去,果然发现有根长矛投下的影子显得异常扭曲且诡异,像是长矛后面站着一个无形的,非常非常枯瘦的老人。

加洛什:“她怎么样?”

葛杰特:“她离开了,愿女神能指引她的灵魂。”习惯性地说出这句话后,他突然意识到莱拉不仅不是明光会的信徒,而且根据之前的情报,她还与鲜血恶魔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

加洛什:(宝贝的,老子的奖金啊!)“她也算是个小小的传奇了,能带去我看看她吗?”

(该死的!老子的奖金!)加洛什的念波里闪过一丝强烈的懊恼,但传递出的信息却克制而平稳:“……她好歹也算是个小小传奇了。能带我去看看吗?”

葛杰特无声颔首。在确认了周遭没有多余的视线后,便稍稍放松了身体,也卸下了精神上的部分戒备,调整了下站立的位置。当他自己的影子与那片不自然的阴影交叠时,一股冰冷的、非人的触感传来,说明加洛什已经钻到自己的影子里了……

葛杰特带着加洛什尽可能快地走到了一个能俯视莱拉身躯的小高地上,随后,两“人”便开始用心交流起来。

加洛什:(那斗篷底下的就是她的尸体吗?)

葛杰特:(是的。)

加洛什:(真是不可思议呀——你昨晚感觉如何?)

即使盖上了一层斗篷,莱拉的身躯也显得有些消瘦。

葛杰特:(我从未听过那般骇人的咆哮,再靠近一点绝对会撕裂我的耳膜。)

加洛什从上级那接到的命令冰冷且直白:首先,绝对不能让嗜血孤狼造成重大杀伤,再者,不能让她跑了,无论死活,其次,试着能不能收编这名危险的佣兵。如果她能为女神效力,那接下来三个季度将依据其做出的贡献为加洛什提供额外的丰厚奖金。

加洛什最感兴趣的是第三条……

加洛什:(我从没见过兽化如此迅速的个体,更没见过兽化前后如此悬殊的体型差距。那种咆哮也是我从没见过的……差点把我的灵魂撕碎,嘹亮得如同灾厄号角。宝贝的的,到底有多少个“没见过”了?)

(我们必须保持谦卑与谨慎,)葛杰特郑重提醒,(远征,才刚刚开始。)

就在伏击计划细节最终敲定的那个夜晚,护教军元帅居伦的幕僚之一、全权负责此次行动的德尔塔利参谋,毫不留情地驳回了加洛什请求调派远征军协助活捉莱拉的提议。

(真他宝贝的……日了猫了!)这句粗口被加洛什死死锁在心里,未向葛杰特泄露分毫。

加洛什越是回忆当晚与方面军总参谋的交涉就越是觉得自己也需要请个幕僚了,最好是个毕业于圣母城类人生物语言大学的小年轻——一腔热血想着为女神效力,不喜欢枯燥的文书工作,没见过世面特好忽悠的那种。

昨晚,当战斗看似大局已定时,加洛什便脱离了前线,找了块阴凉地,一边处理自己灵魂层面的轻微震伤,一边琢磨着下一份例行报告该怎么写才能多申请些活动经费。回忆着回忆着,加洛什便发现那晚,自己与那位参谋交涉时至少犯了两个重大失误,首先是稍稍夸大了莱拉的战斗力,虽然最后发现自己的描述还是比较保守的,其次是强调了莱拉虽然是个佣兵,但却极其重视荣誉和自己的信誉,与瓦兰尼亚大陆中央的那些唯利是图的货色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这导致了两个无解死结,一是嗜血孤狼的战斗力高意味着活捉她的风险也高,如此一来,如果以最冷血的方式:即按照佣兵市场的标准来计算士兵的身价,那嗜血孤狼的价值未必值得以数位辉光骑士受伤为代价来换取。

二是,根据加洛什之前呈递给远征军参谋的情报:嗜血孤狼最近与血牙氏族立下了血契,具体契约内容不明,但酬劳相对丰厚,这意味着如果莱拉真是极其重视荣誉的佣兵,那在雇主消失前或是契约完成前,她大概率不可能接受任何形式的谈判。

那位参谋活了250多年,那晚,他毫不留情且直白地指出了加洛什提议中的问题,顺带还说教了加洛什一番。神圣卡斯蒂利亚公国的核心统治阶级就是这样,直来直去,从不觉得面子是什么值钱的玩意,这也是加洛什既讨厌又喜欢这个国度的原因之一。

加洛什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私底下直接去找嗜血孤狼,可自己总是在密林中跟丢对方,好不容易在晚上偶遇一次,结果刚想露面交涉,对方就朝着自己隐藏的位置扔了把缠绕着沸血的手斧过来。

想到这里,加洛什的心情不免低落了起来。葛杰特同时也感受到了一丝冰冷的悲伤,便主动询问加洛什道:(同志,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同志,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葛杰特主动用心念询问,(有什么我能效劳的?)

(没什么,)加洛什掩饰道,(只是有些担心昨晚那位尉官的情况。)

(哦,你当时也在他那片区域?)葛杰特的心念流露出关切,(放心吧,他活着!一定能继续为女神效力!)

(嗯,一定。)加洛什附和着,(昨晚真是惊险,那一声吼差点把我灵体震散架,好在‘镇静’最后关头还是打上了。)

(我代表战友,感谢你为伟大事业做出的贡献。)葛杰特诚挚地说。

(行了行了,客套话之后再听。)加洛什打断他,(那位尉官具体伤在哪儿?)

葛杰特:(详细情况我也不甚清楚,但听战地医院的总长吼了半夜,似乎……是胸椎受了重创。)

(这样啊……)加洛什的思绪飞快倒转,回到战斗开始的刹那。

莱拉在冲突开始的第一时间就进入了临战状态,她的瞳孔变成了一条竖缝,就像狩猎时的飞龙,腥红盖过她的眼白,一如杀红了眼的战士,同时,她的目光中几乎只剩下了坚定,平静而纯粹的杀意。在双方直接接触前,接她取下了斜背的一把有着超长剑柄的巨剑和一柄斧刃残破的巨型长戟,冰霜瞬间攀上刃口。眨眼间,两道弯月状的斩击撕裂空气,迸发的极寒风刃切开了数个砸向血牙队伍的圣火球,却只在教士和骑士们联合撑起的光幕护盾上留下两道浅浅的涟漪。

紧接着,莱拉扯掉裹身的保暖布料,身躯开始骇人地膨胀!几乎是在瞬间,其体型暴涨了三倍,血红色的浓密毛发从皮肤下钻出,覆盖整个躯体;其头颅也拉伸变形,化为近似恐狼的狰狞模样。

这番突变并未让带头冲锋的尉官迟疑。比这更恐怖的战争巨兽他见多了。他的冲锋势头未减,只是微微调整重心,准备在接触前起跳,用自己加上铠甲的重量造成的冲击掀翻这头巨兽。

看着对方不可阻挡的势头,莱拉明白,不动用底牌,今晚过后恐怕连讨债的活人都找不到了。

距离五十米,尉官看到那兽化后的莱拉猛然仰头,以惊人的速度吸气,其胸腔与腹部则以同样的速度膨胀。考虑到会魔法的兽种举世罕见,那应该不是拟造龙息,这怪异姿态让经验丰富的尉官瞬间想到另一种可能——拟造尸爆!他毫不犹豫地将更宏愿之灌注于身前的巨盾,并在盾面铭刻下净化腐败与死咒的咒文。

方才莱拉发动元素斩击时,就察觉到那绵延百米的光幕类似于古墓中的魔法护盾,会消耗自身能量抵消元素与魔法攻击。于是她极力压制周身元素波动,只是将体内的能量汇聚,然后从声带中爆发出去——

“吼——!!!”

正准备给莱拉打龙用镇定剂的加洛什,直接被吼到意识模糊,还以为是哪头暴怒的虚空龙撕破了现实帷幕。音浪肉眼可见,莱拉附近的骑士们耳膜瞬间破裂出血,同时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在剧烈震颤,带头的尉官还以为是自己踩到了一颗高爆地雷。

即便如此,在坚定信仰与后方的教士们施加的层层祝福、治疗术和护盾的支持下,辉光骑士们冲锋的速度也只是略微一滞。距离拉近到十米内,视线因脑震荡而模糊摇晃的尉官,看见眼前的巨兽举起了握着长戟的左臂,似乎瞄准了自己。他条件反射地向左偏移了冲锋轨迹……

但他低估了莱拉此刻的反应速度,也猜错了她的意图。莱拉从未指望用长戟直接刺穿他们身上重甲,她瞄准的是尉官前方的地面!

“嗤——!”

狰狞的破空声后,尉官感觉自己撞上了一根突然从地里“长”出来的铁柱!瞬间丧失平衡,还与他侧后方的另一名战友撞到了一起。

莱拉将左手的巨剑扔到身前的半空中,自己则冲到了长戟旁边,右手拔出地上的长戟,正握其末端抬到敌方脖子的高度,随后在风与大地的加持下发动了一次大范围的斩击,左手则释放了一次快到只剩下残影的爪击,击倒了那名撞上那位尉官的辉光骑士。

莱拉将巨剑扔到半空中的举动成功的让经历过无数地狱般的战场的辉光骑士们浮想联翩。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把巨剑是封印了来自异次元的恶魔,还是其本身就是一把符文巨剑,能释放强力的范围杀伤魔法?思考拖慢了他们的反应速度,以至于斩击范围中的一位年迈的骑士甚至没来得及举盾格挡或是用各种方式闪避,就直接被斧刃命中了头盔昏了过去。

莱拉在斩击完成前就放开了戟把,在斩击力量完全释放前,莱拉松开了戟杆。一是避免反震伤手,二是为了让血牙的人……见血!

正如她所料,被重盾弹飞的长戟旋转着砸进血牙的队伍中,造成了惨烈的杀伤!一名年轻的部落战士甚至被直接斩首,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淋在周围同袍身上。

仿佛某种开关被打开,那些闻到血腥、被热血浇淋的血牙战士,眼中的惊惶、眩晕瞬间被狂热的腥红取代!他们高呼先祖语言中代表“血”的词汇与鲜血恶魔的真名,举起涂满自身鲜血的武器,在癫狂的笑声中,发动了悍不畏死的反冲锋!

一名擅长元素与魔法的辉光骑士认定是莱拉引发了这次群体狂热,她便立刻在风的祝福下腾空而起。尽管身着近百斤的重甲,她依旧凭借着凡人难以企及的爆发力一跃至7米高,并为自己长剑施加“巨化术”,随后将其劈向莱拉的头顶。而此时,莱拉刚用腐蚀性胃液让一名试图砍伤她后腿的骑士失去战斗力,似乎门户大开……

然而,莱拉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只是用左手接住刚刚抛出的巨剑,随后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了这位骑士。

“铛——!!!”

在令人牙酸的巨响中,空中的骑士连人带剑被一并斩落,像陨石一样砸进了冻土,深陷其中。

这一击也让莱拉的左臂一阵酸麻。右手暂无兵器,面对步步紧逼的辉光骑士,她毫不犹豫地用右爪抓住那名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尉官的左腿脚踝,随后向后撤了一小步,随即开始原地抡转。

这骇人的景象让附近所有的血牙战士瞬间恢复了理智,他们和对面的远征军一样都开始本能地停顿、散开。

直到此刻,加洛什才勉强从音浪的冲击中恢复部分意识,就看到嗜血孤狼将一个白色的重甲身影像铁饼般甩出,重重砸在一台圣卫上,发出沉闷如巨钟的撞击声!这个过程极大地刺激了加洛什,她顶着眼前重影,尽力瞄准,终是在莱拉发动下一次攻击前,将一枚淬有镇定剂的飞镖,射向了莱拉颈侧粗大、暴起的动脉中……

回忆到这里,加洛什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当时真的好险啊,稍微差点,半年的工资和奖金就全没了。)

战前,加洛什几乎摸透了血牙部落的一切:成员分工、信仰的邪神本质和其赐福诅咒、常用战法、武备、生产方式、经济来源、还有常雇佣的佣兵、交好与交恶的部落……甚至为了报告美观,他还添了些部落首领的家长里短。

可即便如此,这场伏击战,在血牙长途跋涉、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依然硬生生打了四个小时。此刻,她对葛杰特所说的“保持谦卑与谨慎”深以为然。世俗军团遭遇了预料之外的较大损失,虽然正常情况下“影子”不负责正面战场的对抗,但一丝愧疚仍萦绕不去。

(唉,我对得起阿尔茜发给我的薪水吧……大概。)这念头,同样未传递给葛杰特。

(那个,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吗?)葛杰特的心念传来,带着友善地问询。

(倒是提醒我了,)加洛什甩开杂念,(那几个血牙萨满被解决后,战局具体怎么发展的?)

(哦,当时可真危险,)葛杰特的心念严肃起来,(我就在附近……)

葛杰特属于第二攻击波次,莱拉的咆哮传到他这里已衰减许多,仅造成了强烈的耳鸣。

(那应该是鲜血恶魔的邪力。地面血液汇聚……当时我们很多人都感觉到了,你可以去问问他们。破碎的灵魂正在与血肉残骸结合,形成一种……不可宽恕的、混沌的集体意识。那东西,由萨满们的残念主导,以某种方式鼓舞着血牙部众,让他们忘却恐惧与疼痛。幸好后方的同志们全力驱散着那些随血液回流、来自异界的力量,否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恐怕会被列为最深的机密。)葛杰特的心念波动了一下,似乎不愿深忆,(总之,我们胜了。圣火最终焚尽了那些污秽。只是……)

(只是?)加洛什追问。

(无人犯错,但必须有人负责。)葛杰特此刻的心念无比沉重,(世俗军团……损失很大。他们中很多,还是刚告别父母不久的孩子,第一次踏上战场。)

加洛什:(德尔塔利是想用他们……练兵?)

(本应如此。但你也看到了,血牙队伍中段是妇孺和牲畜,末段是老人和孤儿。可当天空开始飘落那污浊的血雨时……连队伍绵羊,都开始用犄角和牙齿攻击我们的年轻战士。)

加洛什:(你是说……?)

(无论幕后主使者是谁,)葛杰特的心念骤然变得灼热而锐利,(我发誓,它必将饱尝神圣的怒火!)

(明白了。)加洛什沉默片刻,(好吧。那……那头兽种呢?)

她一边问,一边暗自庆幸自己无需参正面对抗——在第零教庭,能力与责任、待遇严格挂钩,反之亦然。

(她?)葛杰特的思绪念回到莱拉身上,(她几乎以一人之力,在战线上撕开了一个小小的突出部。毫无疑问,如果正面面对她的是世俗部队,昨晚的损失会更大。如果……她能皈依正途,为女神效力……唉。)

加洛什:(她不擅长对付重甲单位?)

(确切的说,是不擅长徒手对付成群结队的重甲目标。你见过她的武器,明显是特制的,在北境以她的身份搞到这些可不容易。失去武器后,她便依靠最原始的杀戮本能,用爪牙攻击,像是一台巨大的屠宰机器。好在我们是一群‘石头’。)葛杰特顿了顿,(另外,她似乎还能驱使元素力……这点我不确定,你可以问问与她直接交过手的同志。)

(知道了。多谢。)加洛什心不在焉地回应,同时暗忖:(就当是破财免灾吧,也好。)

(对了,)加洛什想起另一件事,(昨晚,你有无察觉任何与‘真焰教会’相关的迹象?)

(果然牵涉到他们?)葛杰特的心念一凛,(我会严守秘密,以女神之名——)

(不必保密,)加洛什打断他,(甚至可以帮我问问其他人,有结果直接报给德尔塔利就行。)

葛杰特:(明白。但……很抱歉,昨晚我并未察觉……)

(老把抱歉挂嘴边干什么?)加洛什试图让气氛轻松些,(昨晚可是场胜仗——虽然损失确实大了些。但也算是完成了既定目标,不是吗?)

(您说得对,)葛杰特的心念似乎松动了一些,(保持良好的心态,是对抗战争阴霾的良药。)

“士官!”

一个洪亮、严肃、充满正义感的声音突然从葛杰特身后传来,打断了两者的心灵交流。

葛杰特转身,看到怀抱一具阵亡同袍遗体的荷尔本教导总长。这位身经百战的长者目光如炬,先是落在葛杰特脸上,随即迅速移向他脚下的影子。

葛杰特也扭头看去——他自己的影子旁,多出了一条极其细微、仿佛第三只手臂般的扭曲阴影,正对着荷尔本的方向,做出了一个打招呼的手势。

葛杰特立刻向教导总长比出一个代表“0”的手势。

荷尔本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处盖着斗篷的轮廓:“那就是‘嗜血孤狼’?”与此同时,一道清晰而克制的心念直接传入葛杰特脑中:(一切是否顺利?是否需要支援?)

“是的,总长,就是她。”葛杰特朗声回答,同时以心念回应:(任务基本完成,但她本有机会……为圣母效力。我稍后便去协助其他同志。另外……)

不知从何而起的微风,拂过空旷的战场,也轻轻掀起盖在莱拉身上那件斗篷的一角,布料泛起细微的涟漪。

莱拉:(该死的……总算能稍微动一动了。)

几乎就在同时,教导总长荷尔本的瞳孔骤然收缩,厉声喝道:“她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葛杰特一愣,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那具“尸体”,同时解释道:“可能是风——”

加洛什:“她没死,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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