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一身西装的李居仁走进天檎一中,校长及数名校领导出面迎接。
他身后的几位男女是标准的公务员穿着,笑容和煦,举手投足都透着亲切,却有着淡淡的距离感、以及些俯视。
一身书卷气的李居仁当属鹤立鸡群。
李居仁没有多说,问清了体育馆的位置,大步走去。至于那几位领导,则交给身后的那些老油条处理。
兵对兵,将对将,他从来懒得理会那些当官的怎么走过场,他只管怎么把结果做出来。
没走几步路,李居仁感到心中有些躁动,出奇地无法压下。他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
“聂涟,我到天檎一中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老师,他们……他们还是没出来。”
李居仁察觉到回答时的那几分滞涩,没多想,只当是聂涟的自责。
“我马上到,你继续了解他们那边的形势,这很重要。”
“好的。”
挂断电话,李居仁揉揉眉心,只觉一阵头疼。
其实濑知琪有一句话没说对,李居仁并非没算到她会进去,而是认为产生缓冲地带的可能远低于其他诸多设想,所以没有过多防备。
姑且把这个设想告诉她,吓唬吓唬也就是了。
奈何这不但没吓住濑知琪,名为“缓冲”的猜想还爆了大冷门。
两条截然不同的世界线相撞,以万中无一的几率达到某个平衡,出现了互相交融却又相对独立的缓冲地带。
不出意外的话,缓冲地带不只是“形成了”这么简单,其中肯定蕴含着裁定双方胜负的规则。
这又会衍生出很多猜想,以及其可能性大小的推演。
不单单是这一个猜想,所有事先做出的假设都会有大大小小四五个到十数个分支,导致李居仁无法事事费心,更不可能设计出一个绝对周密的准备方案。
一个大致的部门雏形、一个初步的理念……若是再做细化,那么面对情况出现太大差距的时候,一切都会显得南辕北辙,一切守备都不攻自破。
所以除了大量闲置的资源,所谓正史其实并未做出任何有规模的准备。
当然,军备是基础中的基础,无需李居仁规划。
不过在缓冲地带出现的当下,事情反而没那么紧急了,只需等那里面的两个小家伙出来,一切形势水落石出,自然可以以最快速度完成部署。
想到这,李居仁心念一动。
外史的人都称那为“中央战场”……
难不成外史对此早有预料?
他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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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泉的双腿已然恢复知觉,此刻正站在一颗两人合抱粗细的巨树前,美名其曰“面壁思过”。
“学长,错了没?”
“错了。”
“哪错了?”
“哪都错了。”
濑知琪满意地点点头:“那继续吧。”
这番对话已经重复了不下十次,伊泉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只得默默数着树皮上爬过的小蚂蚁。
濑知琪坐在那写着奈何二字的石碑上,仰头盯着自己的新月,忽然说道:“狗哥,你确定你随时都能发动能力吗?”
伊泉闷声道:“确定。”
“那可太厉害了啊!”濑知琪说,“你既然没什么使用障碍,岂不是在外面也可以一拳一个小朋友?”
伊泉毫无情绪起伏:“我本来就可以。”
萝莉嘻嘻笑道:“就你那跑两步就要死的小身板?狗哥啊,这能力和你真搭,能行,但不久。”
有人红温了。
但不等他发威,聂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们两个别嘴花花了,老师马上来了。”
伊泉很想说一句不熟,但一想到那不知来头的老师是他的救命稻草,立刻闭上了嘴。
濑知琪晃悠着双腿,一言不发,闪亮亮的眼睛把那弯新月盯得越来越紧,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东西。
半晌,来自那老师的第一句话从聂涟口中传来:“老师问你是不是昨天被留下了印迹了。”
伊泉看了眼濑知琪,见他没反应,于是点头如捣蒜,补充道:“昨天上午。”
李居仁示意聂涟,让她询问看到的具体景象,伊泉同样如实回答。
李居仁仔细听着聂涟的转述,发现景象大致相同,于是不再考虑,继续道:“是什么样子的印迹?”
伊泉犹豫了一下,答道:“满月。”
聂涟听完也回忆了一下,道:“我当时看到的好像是是凸月,盈亏记不清了。”
李居仁点点头:“问问小琪。”
石碑上的女孩仰着头,手指把自己的眼睛撑大,左右晃荡,惜字如金:“新月。”
不知为何,言语中尽是浮夸的无奈与悔意。
外面的李居仁对不同的月相没有明确表示,反而是在听聂涟转述濑知琪回答时笑了笑,摆摆手:“告诉小琪,我不罚她,不用在我这装。”
聂涟听罢也笑了起来。
这妮子,只有老师说一句她还三句的份,怎么可能像现在这般半天只说两个字?
于是她也起了坏心思,笑说:“老师说他不罚你,让你戴罪立功。”
果然,一听这话,濑知琪就坐不住了,立刻大喊:“真不罚?要立什么功!”
关于中央战场“抢地盘”的规则和伊泉当时那番猜测都属于重要战略信息,刚才已经转告给了聂涟以及李居仁,所以聂涟憋笑道:“再去打一座山头下来。”
濑知琪的脸色立刻垮了:“好姐姐,我午饭都没吃。”
她不为所动:“那就下次打,打不下来关禁闭。”
伊泉听得心潮澎湃,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对学生的要求都如此生猛,那他本人该是何等潇洒?
可惜聂涟没看见,李居仁在她身后神色复杂,仿佛也能看到濑知琪一般,盯着空中某处。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之后,你可就真的要去打生打死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对于身材小巧的濑知琪来说更是如此。她始终坚信着,8公里和8小时之外的事,都与她无关。
现在老师不罚她了。
下次?
下次的事情下次说。
她从石碑上跳了下来,朝仍在面壁的伊泉一挥手,霸气侧漏:“学长,走!”
伊泉茫然,走去哪?
只见空中那轮新月忽然变得晶莹剔透,通体散发着柔和白光,明亮而不刺眼。在濑知琪的手势下,缓缓降落。
轻微的震动,不是地面,而是空间本身,一如两个世界相撞,但规模小了无数倍。
现在仍是白天,它却愈发强烈地彰显自身的存在,温润,柔美,如璧如玉。
最终,那弯新月落在濑知琪身边,她侧身靠在上面,皎洁光华萦绕,黑裙白月交映相衬,宛若月神歇于玉座之上。
少女挑眉:“走不走?”
伊泉却条件反射般答道:“帅!”
少女愣了愣,随即无比满意地竖起大拇指:“有眼光,不用面壁了!”
下一刻,周围的场景迅速暗淡,变成体育馆二楼的一处杂物间。而在旁人眼中,就是空旷的屋子中,凭空出现两人。
伊泉依旧站着,位置恰好是墙角,回头张望的姿势极为阴暗;而濑知琪侧身倚靠弯月的姿势落在空处,没了支撑,毫无征兆地摔到地上,像被打回原形。
各自有各自的精彩。
“咳咳。”
李居仁心中惊诧,但不流于形色,清了清嗓子,等狼狈的两人好好站在面前,才问道:“怎么出来的?”
那人前显圣的场景并未持续多久,聂涟还未来得及转告。此刻正主在此,她也就不多嘴,安静看着。
不过话说回来,自家的小琪小巧可爱,那个男生一脸书生样,这个战五渣组合居然能打下一个山头?
她暗自咂嘴,感觉外史也就那样。
濑知琪大大咧咧地靠在墙上邀功:“我刚发现的,我可以让月相笼罩范围内的人自由进出。”
李居仁默默记下:“那还能进去吗?”
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望向了她。
“当然。”
濑知琪毫无压力,闭眼数秒,再睁开时,本就浑然天成的眸子顿时清光满溢,隐约有一弯新月的投影在眼前半寸,一股违和感渐渐弥散开,仿佛她从来都不属于这一方。
黑发微微飘散,随即整个人淡去,带着清光消失在原地。
聂涟连忙集中注意力,向中央战场看去。
伊泉也学着样子,或许是印迹的原因,他没怎么费力,很轻松地看到了濑知琪。
清光还没散去,她靠着新月,一脸牛逼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