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进出,显得濑知琪仿佛谪仙子般,在月华中往来两界,让在场几人为之惊叹。
只有李居仁没有被花哨的意象唬住,他略作思考,让濑知琪继续进出。
她自然没有意见。
直到濑知琪没有任何意外地往返了十趟,自己都有些厌倦之后,李居仁才放下心,将注意力转向在场的唯一一个“局外人”。
他声音醇厚,既不生分,又没有特意表现得十分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濑知琪抢答:“伊泉。”
聂涟当即把她拉到一边,悄声交流起山巅一上一下的二人运动。效果很好,她立刻没声了,张牙舞爪地不知与师姐说些什么。
李居仁对贴心的学生很满意,继续聊天一般和伊泉说道:“我叫李居仁,是濑知琪的老师,主要工作是对外史进行观测研究,并负责冲突发生时的大部分人力筹划和资源分配。”
说罢,他轻笑一声:“如果我说得不清楚,你可以理解为半个总司令。”
伊泉看着面前双鬓微霜的男子,面露恍然,他看上去确实像个运筹帷幄的军师,浑身散发着与之匹配的沉稳气质。
李居仁同样在打量面前的少年。圆框眼镜,长相称得上清秀,身材没什么特点,既不壮硕,也不至于像根竹竿一样一吹就倒。
除了眼神中的朝气,也没什么谈得上气质的地方。
李居仁却是欣然,很好的少年郎。
尤其是作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这普通的高中生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情绪,只是想了想,直接坦然道:“濑知琪给我的解释乱七八糟,打架乱七八糟,最后带我出来更是乱七八糟,所以我现在啥都不清楚。”
李居仁点头:“想来也正常,那你想继续了解吗?”
虽说少年已经深陷局中,但与情于理,他要问这么一句。
伊泉的回答没那么多讲究,很利索:“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李居仁不信,笑道:“喜欢当英雄的感觉?”
伊泉脸不红心不跳:“谁会不喜欢,这不是重点。”
李居仁只是笑笑。
濑知琪在一旁偷偷做鬼脸,这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的动机是好玩?
伊泉没理她,谦逊问道:“那我叫您什么好?”
李居仁摆摆手:“和小琪一样,叫我老师就好。”
“好的老师。”伊泉也不矫情,张口就来,“那我接下去该怎么办,和她一样去抢地盘吗?”
他摇头:“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至少要搞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然后有能力参与才行。”
言下之意,就是伊泉那三脚猫功夫,上去简直和送菜没区别。
至于有没有获得能力根本不重要,底子只是个普通高中生,架子再花也没用。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学校那边我安排好了,你今天下午先跟我走,我会把你们两个的印迹和能力先搞清楚。她会负责给你解释现状。”
李居仁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聂涟。
聂涟则笑盈盈地朝伊泉打招呼,补充道:“我能说清楚的也没多少,缓冲……中央战场的具体情况,还得靠你们去了解。”
濑知琪拍拍不怎么雄伟的胸脯:“包在我身上。”
伊泉低头看表,一来一回大概花了四十多分钟,体育课早已结束。他略加思索,问道:“我能先去收拾一下吗?”
李居仁颔首:“我在东门等你。”
伊泉飞奔出去。
李居仁回过头,再次看向濑知琪,后者暗暗往聂涟身后躲了躲。
什么意思,秋后算账吗?说好的不罚呢?
中年男子开口:“小琪,昨天你师姐问我留下印迹会怎么样,我告诉她可能会死。”
濑知琪原本不以为意,这说辞对她而言已是老生常谈,不过下一刻,山上发生的一幕幕略过脑海。
那是货真价实的砍刀和厮杀,死不过一个字,片刻的事情。
李居仁带着些感慨,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是学者出身,搞纯粹的学问,在学术界标新立异,在教育界独树一帜,这些年小有成就,在官姑且也能算一品大紫衣。我的学生要是一个接着一个跑去沙场拼杀,倒不至于说有损于我,只是多少显得别扭。”
他不见喜怒,问道:“小琪,你可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压根没共鸣过,就这么闲不住想凑热闹吗?”
濑知琪吃软不吃硬,被这么一铺垫,硬气不起来:“那现在我都成地主了,地还是要的吧……”
“是啊,不要都不行。”李居仁忽然收起问责的架势,摇摇头,轻声道,“回去吧,不管是印迹还是什么能力,得先研究明白才行。”
聂涟看着自己老师的表情,不知是不是错觉,其中似乎少了些侥幸,显得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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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史与正史碰撞,有人在过程中共鸣,更有人被留下了印迹。
留下印迹之人会获得不同的能力,印迹也有月相之分。
至于抢地盘,伊泉只是有所猜测,根本算不上了解。
加起来几句话,已经囊括了伊泉所知道的一切,他就是这么一无所知地被命运裹挟,半推半就地、在两天内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又想起了那番天地倒悬的绝景,脚步微顿,眼睛瞥向天外。
万里无云,除了太阳,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突发奇想,夜晚血月当空的外史,白天是个什么景象?
说不定是个黑色的太阳。
叮——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伊泉刚好一脚迈进走廊,撞见从另一侧进来的席菲。
哟,背信弃义的假兄弟。
席菲眨眨眼睛,问:“濑知琪呢?”
“走了。”伊泉大步上楼,“那家伙太闹腾了。”
席菲跟在后面,莞尔:“我也觉得。”
“上课了,你还不快点?”伊泉回头问道。
学生会主席毫不在意,一步一步走着楼梯:“你忙就先去吧,不用操心。”
“切,瞧你那官威。”伊泉撇撇嘴,加快脚步。
“奥对了,陈三若好像又被你们班主任骂了。”
伊泉习以为常:“老东西么脑子有问题,小家伙么性子软,我能怎么样?”
席菲点点头,继续说道:“林彬山去劝了。”
伊泉停了下来:“然后呢?”
席菲耸肩:“一起被骂。”
伊泉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毛垣都比他硬气。”
席菲不置可否:“最后你们班四五个人进办公室,把他们俩带了出来。”
听完,伊泉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在走了两步路之后突然回头,问道:“陈三若这次被挑了啥刺?”
席菲一副“我就知道你要问”的表情,答道:“似乎是不愿意参加校庆节目,说是身体原因。”
没想到伊泉气笑了:“我去他妈的,谁不知道陈三若贫血?校庆顶着个大太阳在操场又排队又表演,她请假怎么了?”
会长点头:“所以批假了。”
伊泉又翻了个白眼,一下子没啥劲了:“下节啥课?”
席菲仿佛无所不知,对伊泉的班级事务了如指掌,对答如流:“语文课,下下节化学课。”
刚好是班主任的课。
伊泉默默起身,下楼,毫不拖泥带水。
席菲毫不意外,只是随口问道:“不去拿东西了?”
“拿个蛋,我只是想随便找个人聊两句。”伊泉斜睨了她一眼,“现在说完了。”
仿佛在说,现在轮到你解释了。
席菲笑着坦白:“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去送校庆材料吗?到地方才想起来我根本没什么材料,然后又被老师留下来干了点活。所以你的电子请假条是我登记的。”
伊泉点头:“行,那我走了。”
席菲挥挥手,继续慢悠悠地爬楼梯。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