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李居仁坐在会议室，一手端着咖啡，在嘴边抿着，另一只手拿着报告，目光快速扫过。
西装外套披在一旁，衬衫领口的扣子没系，略显松弛。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不讲究了。
聂涟自从昨天从学校出来，就变成了秘书一般的存在，交上来的报告全都经由她手分类归档，并处理着各种杂活。
怨言倒是没有，只是有点无聊。
她还是昨天那身休闲装束，坐在会议长桌的一侧，侧靠着座椅，身子不敢太歪斜，脑中随意回忆着自己看的一份份报告。
大部分都是没什么看头的人员布置，给这个头衔负责这个，给那个职称负责那个，聂涟理解其必要性，但是敬而远之。
不过有趣的东西还是有的，比如对印迹的初步观察结果。
濑知琪的新月，伊泉的满月，还有听说是军队里出现的凸月。算上所有已知的印迹，目前存在三种形态。
至于聂涟曾依稀看到的月相，也是三者之一的凸月。
而印迹所带来的东西就更有意思了，濑知琪不但在身体能力上有大幅提升，还能够凭借一个合理严密的逻辑，直接促使事件的发生。
相对的，事件涉及的人物事物越多，所需要的逻辑严密性就越高。
聂涟看向老师手中的那份报告，本来因无聊而极度平静的情绪重新起了些波澜。
那是伊泉的能力报告，内容比濑知琪的“言出法随”还要骇人听闻。
首先是体检，伊泉体内的血糖含量高出正常人四倍以上，但肾脏功能又毫无问题，也没有任何糖尿病症状。
聂涟亲眼看着那几个医生怒斥检验科高中没毕业，然后被接下去的各项体检数据吓得双眼无神。
细胞代谢强度碾压癌细胞，可没有丝毫癌变迹象；骨骼密度堪比金属；心肌异常发达……
这还只是能检测出来的东西，天知道他身体里还藏着多少超出人类认知的东西？
虽然濑知琪的身体强化直接体现在肌肉纤维上，对爆发力有显著提升，但论对医生们的震撼程度，甚至不及伊泉体检数据随便拎出一项来的高。
更何况，伊泉还有那能爆发出可怕力量的能力。
“……实在夸张。”
一直在看报告的李居仁放下咖啡杯，脸色如常，语气却是感慨万分。
聂涟只看了体检部分，对于报告之后内容一概不知，于是问道：“老师，伊泉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李居仁答非所问：“他昨晚一拳打爆了一米厚的水泥墙。”
聂涟顿时毛骨悚然。
一米厚的水泥墙，一拳打爆……？
这威力已经远超子弹，至少得要炮弹才能做到吧？
李居仁苦笑着，又看了眼报告，继续道：“检测发现他出拳后体温急速下降，血糖也会降低。降低幅度与发力大小有关，推测能力主要原理是热功转换。”
聂涟捻着发尾，听到这没忍住一用力，扯得自己险些表情失控：“这不发动机吗？”
这么简单？
李居仁没点头也没摇头，表情复杂：“热功转换效率极高，甚至有可能接近百分之百。”
这下，聂涟表情彻底失控了。
百分百的热功转换，也就是说，能毫无阻力地将热能转换为机械能，过程中不会产生其他影响。
什么发动机？
这特么是第二类永动机！
师生俩都是理科出身，此刻内心一个比一个震惊，坐在会议室里，久久无言，只觉一日之间，世界怎变得如此陌生。
而另一边，所谓的永动机本人却毫无自觉，在送他去学校的专车上迷迷糊糊睡着回笼觉。
“别睡了！”
濑知琪一把抓在伊泉腰上，伊泉浑身一激灵，本就滑到鼻尖的眼镜直接掉在地上。
他茫然地看着濑知琪。
濑知琪楚楚可怜：“我快感觉不到中央战场了。”
伊泉大怒：“那你掐我有用吗！”
濑知琪昨晚就发现，从离开中央战场开始，她对那座奈何山的感知就在不断减弱，但因为这变化实在细微，李居仁就没有坚持把她直接送回中央战场。
不过李居仁还是告诫她，既然决定参与，那便死守不退，决不允许出现不战而逃的情况。
濑知琪懒洋洋地向后靠，脚尖挑起伊泉的眼镜，拿着自个戴了起来。
根本懒得理伊泉。
伊泉知道她就是想犯个贱找存在感，眼角跳了跳，故意不要回眼镜，直接侧身打盹。
濑知琪自然不依，软绵绵地说道：“学长，我今天要去你学校诶。”
伊泉闷声：“闭嘴，狗屁不通，毫无逻辑。”
他已经听过这死小孩的能力了，也明白为什么昨天席菲会弃他而去，所以以后只要这家伙想和自己扯什么因果逻辑，就直接开骂。
果然，萝莉说不出话了，憋得扬起了拳头。
“还睡，我看你就是身子虚！”
“死小孩你再掐我腰试试！”
司机是那处基地里的武装人员，原本是军人，憋笑本领极高，愣是一声不吭地听着，不让二人意识到有人在看乐子。
一个小时后，濑知琪带着司机赶去体育馆，伊泉则不紧不慢地往教学楼晃。
要不是濑知琪那边确实吃紧，他绝对会和司机老哥说开慢点，不急。
遥遥望着教学楼，距离不远，还看得清门口有两个冤种在罚站。
伊泉在心中默默可惜了一会儿，收起了直接蹦过去的想法，经过一晚的尝试和训练，他现在可是手痒的很。
昨晚那荡气回肠的一拳，不管回忆了多少次，还是暗爽不已。
这不，嘴角比ak还难压，在路上走着走着又翘起来了。
这般欠揍的姿态出现了不知道多少次，自然也被“不经意”地提到，写在报告上的某个角落里。李居仁看到时哭笑不得，只说少年意气，纯粹点好。
什么你死我活天崩地裂，他们这些老家伙来管就好了。
由于路程遥远，伊泉没赶上第一节课，而第一节又恰好是语文课，那么带上昨天，就是一共翘掉了两节语文课，这让他心情愉悦。
刚上三楼，还没踏进走廊，就听见两道怨气十足的叫声：
“伊泉？”
“你还知道回来！”
伊泉笑眯眯地看向班级门口，那两个捧着书的男生，正是毛垣和林彬山。
倒也不意外，毕竟整个班级就这两货最闹腾，明文禁止的保证不干，明文允许的一律给你干到明文禁止。
而最闹腾的俩货偏偏喜欢和最油盐不进的伊泉呆一起，这组合堪称本年级的一大活宝，经常整出各种又新又好的大活。
某个学生会主席最喜欢看，可每次时候轮到她处理烂摊子的时候，她就翻脸了。
看着这俩货的傻样，伊泉幸灾乐祸：“你俩咋了？”
林彬山抢先答道：“书没背好，语文课被抽到了。”
毛垣见鬼了一样看着他，似乎没料到这个回答。
伊泉眉毛一挑：“有事说事，和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时，窗户突然打开，一个女生探出头，嘻嘻笑道：“伊泉回来了啊～”
教室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伊泉茫然。
毛垣先是给了林彬山一肘，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该干就干，不干咱不爽，伊泉也不爽。”
探出头的那个女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道破天机：“咱课文不是没教完吗？张老鬼上课莫名其妙抽背，抽着陈三若，背不来就说她这不认真那不上心，然后那边两个勇士看他不爽，站起来说他没有要求提前背。”
说到这，她突然一阵无奈：“哪想张老鬼扭头就抽背前面考完的古文，他俩愣是一篇都背不完。”
伊泉：“……”
那女生摊摊手：“我们可没有半点笑话你俩的意思，可你俩这实在……让我们措手不及、爱莫能助啊。”
毛垣瞪了眼林彬山，林彬山装死。
伊泉懒得吐槽，挥挥手：“进去进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可是……”
“我是课代表，我说的算。”
二人如蒙大赦，跑进教室。伊泉远远瞥了眼对面大门半开的办公室，想了想，走进教室。
教室里就是正常下课的气氛，没人过来围着伊泉问这问那，也没有人来添油加醋地说班主任上课干了什么。
伊泉默默望向教室中间不起眼的女生，她察觉到目光，抬起头，柔柔地笑了笑。
就是这柔柔的表情，让一些烂人特别喜欢拿她开刀，拿她杀鸡儆猴，甚至随意迁怒于她。
伊泉掰掰手指，算上昨天，他一共错过了张老鬼两次犯病。
他突然心情不愉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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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楼，走廊尽头，学生会办公室打着空调，锁着门。
席菲堂而皇之地翘了节课，坐在位置上，桌上放着张几乎被揉烂的废纸。
她双手背在脑后，仰头看着天花板。
出神许久，她把废纸收到抽屉里锁好。
她想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沉默之后，她只是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样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