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梦中的离人

作者:水边听风 更新时间:2024/7/24 18:34:19 字数:3992

看得见光线却看不见时间,看得见希望却看不到终点,伸手抓触天边的虹霞以为那是美好的, 流过指尖的细沙让人产生无限惋惜。幻想拥有,幼稚可笑,追求梦幻,渐行渐远,平行面始终是平行面,永远无法交织任何一条直线。从头到尾,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只是一个关于奢望的起点。

“来,二位看着这台机器…对,不要眨眼,微笑三二一!”

咔--伴随着明亮的闪光与白烟,一张黑白的照片形成了,照片上有着一男一女,看起来并不富裕。这是他们俩的结婚纪念照,可能这一张照片花费了他俩半个夏天的积蓄,但这上面拥有着两个人的微笑。

……

“不要再喝酒了,家里的孩子你也管管,你看看你还有点结婚前的样子嘛!”

“我不!”

一个拿着酒瓶的男人踹门而出,只剩下一个女人和她怀里的男娃仍然还在原地。

……

“别在去赌了,咱回家吧,好不好?”

“上一边去,没看到我正在忙,别在这给我丢脸!”

“咱回家吧,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爸爸呢。”

“滚,没看到老子正在忙,别烦我!”

空气伴着耳光声扩散,女人捂着脸掩着面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场合。

……

“离婚吧,这个家太让我失望了。”

“离就离,老子不需要女人来养着自己!”

那张黑白的纪念照被撕成了两半,一男一女的笑脸刚好变成了两张照片。

“男孩我要带走,他不需要一个赌鬼父亲。”

“不行!你走可以,孩子给我留下。”

“他跟着你会有好?不是还有个女娃让你养吗?”

“男娃是我儿,你得留下,女娃是我女儿,你也得留下,想走可以,别带走我的任何东西!”

“你就是个混蛋,当初瞎了眼和你结婚,耽误了我这整整六年青春!”

“行,我是混蛋行了吧!你让你儿自己选跟谁走。”

女人将目光移向一个看起来六周岁左右的男童并且蹲了下来用和蔼的语气说道:“益迷,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大城市里的游乐设施嘛,妈妈丢下爸爸带你去玩好不好?”

男童却转身走向一个看起来更小的女童,视线与女人对接上:“妈妈,妹妹会不会跟我们一起去玩,能带她一起去吗?”

女人收起和蔼的面容,起身摔门而去,这可能是旁边的那个男人所看到的最后一眼背影,女人逐渐消失在男人的视野里,而男人目光里没有丝毫留恋,巨大的摔门声吓哭了那个正坐在地上的女童。

……

“让你偷别人家的粮食,让你偷别人家的粮食!”

啪-啪-!一个一身酒气的男子正在用手掌拍打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女孩,一个男孩走了过来拉着男人大腿上的裤子。

“爸爸,不要再打妹妹了,您已经让她两天没吃饭了。”

等男人撒完酒疯,再次拿着酒瓶向那扇门离去,而男人走后只剩下了女孩子的哭声。

“呜呜呜,哥哥,我当时真的好饿,呜呜呜…”

“不要再哭了,来,这个给你。”

男孩替女孩擦了擦眼泪,女孩接过了从男孩手心里的黄色面饼。

“这是我这两天省下来的口粮,吃了就不饿了。”

女孩哽咽着啃着那早已发硬的面饼,不再哭泣。

……

益迷的父亲是个酒鬼,也是个赌鬼,离婚不久后几乎败光了家里所有的财产,不得已戒了赌博再向亲戚邻居借钱买酒。经常被人骂是个借钱不还的人渣,乡里人非常讨厌他,有很多人催他还钱,还有的人把他打了一顿,在外面受气的他回到家后时常仗着一身酒气拿自己的孩子出气进行家暴。直到全乡里不会再有人借给他钱后,他离开了家里去了最近的县城工地办杂活赚钱买酒喝,后来总是因为偷懒而被扣工钱。

有一次听到工友说学历越高的人工作时工资待遇越高,想起了自己的这些年的样子,为了自己老年之后还有酒可以去喝,他的饮酒量变少,开始攒钱供自己的两个孩子去上学,小学和初中的学费都还不贵,只要不偷懒就可以攒够钱。他就不再那么颓废,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稍微长高了不少后,稍微收敛了一些,努力地去工作,做杂货,搬砖,运沙尘。

……

……

“咳…咳…咳,儿啊,我快不行了…”

土炕上躺着的男人正奄奄一息地看着天花板上的顶梁木。他就是益迷的父亲,因在工地上长期吸入大量粉尘得了肺病,不舍得花钱看大夫,然后越来越严重,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与人生的悔恨。

“父亲!我……”

益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儿啊,你从出生到现在的这十三年来是不是特别恨我,你出生不久后我都没管过你,我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撒酒疯家暴,到处借钱不还被骂成废物,邻居嘲笑,妻子离去,咳咳……咳…”

“不,我一点也不怪父亲,是父亲扶养我长大,让我上学,让我学到了不少文化知识,父亲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

“现在要是有酒喝就好了。可惜了,当时如果你跟着你母亲走也许过的会更好,咳…咳…”

土炕上的男人右手拿起了半张黑白照片,看着那面满面微笑的女人脸,咽了气,不在咳嗽了。

益迷擦了擦眼眶上的泪,为自己父亲脸上遮住了一块白布,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哥哥,父亲他......”

“死了,父亲他死了。”

女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益迷将父亲的尸体埋到了后山上,简单的摆设了几下,带着那把生锈的铁锹下了山,再次回到了家。

“哥哥,以后小安是不是没有父亲了。”

“是,是的。没有父亲了......”益迷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哭了起来。益安看到自己的哥哥哭了,自己也哭了起来,两个孩子抱头痛哭。在那一晚上,两人带着泪痕入眠。

几天后,死讯在乡里传开,有几个大人进到益迷家,搬走了家里的桌子、锅、唯一的衣柜、拆下的木门等。

“叔叔,你们不能搬走那个衣柜,我父亲告诉过我,那是我母亲所剩下的唯一嫁妆。”

“去去去,小孩子一边玩去,知不知道你老子欠了我家多少钱没还,就这么归西了,真是便宜他了!”

益迷看着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少,家具、粮食、丝织品几乎都被洗劫一空却什么都做不了。

又过了几天,一些亲戚来了,他们翻着炕底下,扒着一些不起眼的小地方:“这家伙没藏钱,真是白来一场,唉—”

这些人看着家徒四壁的破屋子,叹了叹气离开了。没有人会在意益迷兄妹的死活,益迷也不知道现在的家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家,也许早就不是那个家了。

不知过了多久,邻居和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不再往家里来了,自己为了照顾妹妹已经很多天没有再去上学。怎么办,要去吃百家饭来养活自己吗?还是找个亲戚寄养?可是全乡的人连自己的吃饭还是个问题,怎么会接纳另一张嘴呢。还会有人在意自己的死活吗?我该怎么办,妹妹该怎么办?

“哥哥,看我画的水彩画,好不好看?”

突如其来的清脆声打断了益迷的思考,他拿起妹妹的画,看向了益安期待的眼神,益安手里拿的水彩笔是益迷曾经捡的,但是她却当宝贝一样珍藏着,如果未来有机会,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小安画的真好,不过为什么只画父母和哥哥,不把自己画上呢?”

益安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到这句疑问一样收回自己的画且面无表情继续画着。益迷不想追问,他离开妹妹身边从大厅向里屋走去,可能有什么故事吧。

在益迷离开后,一个壮年男子冲了进来,他走上前一脚踩上益安的画,捂住她的嘴把她抱起,益安一下子认出了他是个坏人,用自己的牙咬到壮年男人的手后大声呼叫:“哥哥,有坏人要抓我!”

益迷急忙从里屋冲出来:“李叔?!”

益迷一个箭步过去不断扯打壮年男子,壮年男子被迫把益安放开,益安慌张的逃到了里屋,壮年男子把目光对向了益迷。

益迷认识他,这个壮年男子叫李叔,是全乡最富有的人,几乎全乡人都借过他的粮或钱,为什么会和自己家扯上关系,明明自己家已经很穷了。

其实本来不差钱的李叔今天到这里来不是抢东西,而是抢人的,由于益迷家的当家人已经死了,所以容易成为欺负的对象。

李叔看到这个小伙子坏掉了自己的好事很是生气,竟然没有想到还有个大的,是他疏忽了,他反手过去就是一拳打到了益迷的脸上,右接一响亮的巴掌,小孩子是不可能是壮年男子对手的,三两下益迷便失去了意识趴到了地上。

李叔看到他昏了过去,慢步走向里屋,里屋的益安不断呼救,呼救声吵醒了益迷,益迷勉强的甩了几下头再次站立起来,双手吃力的拿起身边距离最近的细长铁棍走向李叔,李叔正背对益迷毫无防范,他此刻只想把这个小女孩弄走却忽视了自己的防备。

益迷将铁棍举过左肩,身子一斜,经过手、肘、腰的发力向右甩,铁棍刚好打在了李叔的脑袋后面,一声金属回音响起,震得益迷的双手发疼,被迫将铁棍扔了下去,李叔身子一侧倒在了地上。益迷扶起刚刚被吓着的妹妹,李叔撕扯的力气很大,已经把她的上衣扯下几块布料。益迷将自己的上衣脱下给她披上,她现在已经完全被吓哭了,益迷将她拥入怀中,摸着她的小脑袋:“没事了,小安不要怕,坏人已经被打倒了。”

益安拼命的抱紧自己的哥哥,泪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益迷脚边的李叔自从倒下后脑袋一直在流血,全身一动不动的躺着,双目的瞳孔散大。

益迷知道李叔已经咽了气,他先是大口大口地喘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放开抱着益安的手进行呕吐,呕吐完用那把锈死的铁锹挖了一些土铺在院子里,将李叔的尸体放在土上,撒上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半箱废机油一把火焚烧掉,用剩余的丝织品处理血迹反复擦拭,再将擦拭血迹的丝织品放到火里烧掉,再向曾经粘过血迹的地面撒上废机油,再点上一把火。

益迷看过关于警察叔叔断案的报纸,他们经常会以一点点线索查出凶手,看着躲在远处益安的小脸,自己不可以再离开了,绝对不可以!

益迷把焚烧剩余的灰烬装在麻袋里,包括那个凶器铁棍。他将麻袋背到一座距离很远的山前,这座山前有条河,他将灰烬倒在河里将铁棍和麻袋丢进河里。回到家后在处理一遍焚烧的痕迹,等他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这一晚,益安抱着自己的哥哥入眠,益迷回想着益安睡前说的话。

“小安是不是觉得觉得哥哥是个坏人,讨厌我吗?”

“不,哥哥是个好人,打败坏人的好人。我不讨厌哥哥,哥哥从小就为了我省下自己的口粮,生怕我吃不饱。每次也是哥哥把我从阴霾里拉出来,所以哥哥很好。”

“是这样吗......”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益迷带着自己的妹妹和剩余不多的口粮出了家门,走了很远见到了一条铁路,偷偷地爬上了一辆停止的低速运煤火车,二人藏在煤块里已经成了小黑人的模样。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妈妈那里。”

“妈妈在哪里?”

“不知道。”

“那么这个火车通往那里?”

“不知道。”

“哥哥是在骗我对吧。”

益迷摸了么正在低头的妹妹的小脑袋:“哥哥没有骗你哟,我们会再次见到妈妈的,是真的。”

运煤车顺着铁路远行,消失在了天的那头,这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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