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莉莉娅看着索菲娅的身上挂满了冰霜，小小的篝火旁，贝拉拉正安稳地睡在帐篷里，靠着背风的岩壁。
“钓鱼。”
索菲娅从身后扔出一条被冻僵的小鱼，她们扎营的地方离一片小湖很近，索菲娅在湖岸旁捡起一根长长的树枝，再从罐头里拿出面粉和虫子混合捏成团状当作饵料，她举起猎枪在冰封的湖面上开出一个小洞，衣物纤维做成的鱼线与铁丝弯成的鱼钩伸进洞口，索菲娅站在冰面上等待着，一个晚上，索菲娅只钓到一条鱼。
“运气不好。”
索菲娅苦笑着摇摇头。
“辛苦了，不过贝拉拉醒来的时候可以加餐了。”
莉莉娅笑着说。
索菲娅从腰间抽出小刀，利索地切掉鱼头，冻干的血液粘连在生色的鱼肉上，她按照回忆中人们处理鱼类的方法去掉鱼鳃，刨开鱼腹取出内脏，除了鱼泡和鱼籽之外，其它的部分都要扔掉，不然煮出来的食物会发苦变涩。
处理完鱼肉后，索菲娅把刀刃在雪上抹掉血迹，锋利的刀刃映着火光。
这是索菲娅最喜欢的小刀，有了它，索菲娅就可以保护她最爱的妹妹，和她所珍视的事物。
莉莉娅重新烧开了一壶雪水，倒入一小罐调味料，等待水沸腾冒出白气，就可以把食材下锅了，下锅后还要用筷子不停搅啊搅。
”诶呀，好累。“
等待水烧开的时候，莉莉娅坐回了她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莉莉娅忽然觉得最近赶路的日子变得相当慢，距离她们离开斯科特哨站已经过去三个月的时间了，这三个月里，贝拉拉已经逐渐能够跟上她们走上整整半天的夜路，即使没有她们的引导，贝拉拉也能够自己判断出安全的路径，雪地下的深坑，暗河，在索菲娅与莉莉娅的记忆里已经不知道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
所以索菲娅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力气去钓鱼的，冒着大风布置好帐篷后，莉莉娅只想进入休眠模式，然后轻松地在晨光初露的时候睁开双眼，但是她不能合上双眼，自从入夜雪原上又掀起彻夜的狂风后，她就一直盯着帐篷的地钉和她们的行李，从索菲娅无声地离开到提着小鱼回来。
”我也很累。“
索菲娅接着莉莉娅的话说，似乎是想给莉莉娅一些安慰。
她们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劳累过，无论是在能见度近乎为零的暴雪中寻找伤者还是坐在卡车的木箱上颠簸一路。
是贝拉拉的原因吗？也许是，毕竟有这孩子在，她们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停机休眠不管不顾，直到到达目标点附近，自动巡航系统会为她们规划好路径，避开眼前与地下的障碍，但无论是她们自身还是系统都没有照顾好贝拉拉的能力。
但是最近明显好多了，经过了几次大失败，索菲娅的厨艺明显长进了，至少不会犯把整个罐头的调味料都倒进锅里的错误。
火焰在风中脆弱地摇曳着。
”索菲娅，你说。“
莉莉娅突然说道。
”什么。“
索菲娅用身旁裸露的岩石打磨着她的小刀。
”生老病死，小孩子，年轻人，老人，我们会不会也会有这种经历呢？“
”索菲娅和莉莉娅会，她们早就应该在宁静之中沉睡了，可是关于我们自身...莉莉娅，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如果我们在中央基地还是找不到人类的踪迹，我们该带着贝拉拉去哪里呢？“
”我们会找到他们的。“
”嗯，我也相信。“
”莉莉娅，水开了，我先休息一会儿，距离天亮还有2个系统时，不过看天气，大概是看不见太阳了。“
”你先睡吧。“
莉莉娅看着索菲娅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像一座被风吹动发丝的雕塑。
莉莉娅将切好的鱼肉放进锅里，两个小时之后，贝拉拉醒来的时候就能吃到鲜美的鱼肉了。
...
又是三个月之后。
原先车队在山丘上开凿的公路已经被雪完全埋没，站点的立牌不知所踪，倒塌的房屋静默在无情的风雪中。
”莉莉娅，索菲娅，找到了！“
贝拉拉兴奋地喊道，她在废墟中的床下找到了燃料，几瓶黑乎乎的酒，和一些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是贝拉拉不认识的男人。
贝拉拉搬出燃料，将它们倒在雪橇车里，然后再去抱上那几瓶酒，照片装进衣服的口袋。
”莉莉娅姐姐，这是什么？“
走在路上，贝拉拉好奇地问莉莉娅。
”是酒，人们会把莓类和谷物放进木桶里，加些酵母，等一年发酵，然后就酿成了酒，人们很喜欢它们，因为酒中的酒精有驱寒的功效，让他们在寒冷中集中精神。“
莉莉娅回答道。
”哇，好神奇，那贝拉拉能不能喝呢？“
”唔。“
莉莉娅望向索菲娅寻求帮助，酒水也是水源，但是酒精似乎对小孩子有害。
”贝拉拉不能喝，那些酒就当燃料吧。“
索菲娅平静地说道。
”好的。“
贝拉拉听话地将它们放到一边，其实贝拉拉在屋子里的时候就打开了瓶盖，她在瓶口闻了闻，传来的味道苦涩又刺鼻。
走下山坡的时候，贝拉拉突然想起了那张照片，她又重新翻出照片，照片背后用铅笔写着一个名字。
”杜-威。“
贝拉拉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那个名字。
”莉莉娅，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是定居点里的人吧，索菲娅应该知道。“
贝拉拉又把照片放到索菲娅手中。
”....“
”不知道。“
索菲娅摇了摇头。
听起来有点熟悉，她们曾经好像说过话。
...
”1+1等于几？“
”2！“
”...“
贝拉拉加减乘除都会，莉莉娅不知道能教她什么。
莉莉娅会什么呢，能够不眠不休地走上一个月的路？不行，贝拉拉和她们不一样，贝拉拉会开罐头，在她们的示范下，她还能够维修一些简单的元器件，雪橇车的螺丝掉了，贝拉拉现在可以一个人把它修好。
走在路上，一路都是无聊的景色，苍白的世界似乎没有了其它活物，莉莉娅发现索菲娅带上的猎枪和衣物捆在一起。
在索菲娅的提醒下，莉莉娅又翻找到一盒子弹，大概有三四十发的样子，虽然莉莉娅的瞄准系统有些问题，但击发与精度还是可以的。
”这是枪。“
”在定居点里，和你一样的人们用它自卫，人们大多数时候不会用枪口指向他们的同类。“
在贝拉拉期待的目光中，莉莉娅取出子弹，上好枪膛，持枪静立。
远处的垂落的枯枝，挂在岩壁上的冰锥。
”简单的瞄准，判断风速，三点一线，注意握枪的手要抓稳，姿势要规范，不然会伤到自己。“
”嗯嗯。“
贝拉拉认真地听着。
”接下来扣动扳机，子弹就击发出去了。“
莉莉娅熟练地扣下扳机，枪声回响在空旷的雪原上，贝拉拉本能地捂上了耳朵。
”...“
索菲娅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们。
莉莉娅击中了枯枝，木头崩裂的碎片在空气中散开，她重新装弹瞄准冰锥，又是一声枪响过后，冰锥在空中纹丝不动。
”子弹打到下面了。“
莉莉娅苦笑着放下了枪，但贝拉拉还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好厉害。“
贝拉拉的眼中都要闪出星星了。
”要是以前的我，肯定能全部打中的。“
”但是在贝拉拉眼里，你已经很厉害了。“
索菲娅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们身边，她从莉莉娅手中接过枪，笑着望了一眼贝拉拉。
就像以前那样，计算风速弹道，扣动扳机，听见冰块清脆的碎裂声，转换到下一个目标。
一轮下来，索菲娅将挂在岩壁上的冰锥全部击碎，没有一发偏离。
”哇。“
贝拉拉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样，我没有退步吧。“
索菲娅说。
”嗯，没有。“
莉莉娅重新接过枪，她将枪递给已经急不可待的贝拉拉。
索菲娅走到前面，不一会儿她听见了枪声，贝拉拉惋惜的声音与莉莉娅安慰的声音。
贝拉拉理所应当地什么都没有打中。
”索菲娅，你会什么呢？“
还是赶路的时候，莉莉娅凑到索菲娅的身边问道，她这个妹妹知道的东西不多，那么被成为全能女仆的姐姐一定会很多东西吧。
”很抱歉，我不会什么东西。“
索菲娅无奈地说。
但是...
嗯。
索菲娅看着自己腰间的小刀，她拔出小刀，锋利的刀刃映出她默然的脸庞，一旁莉莉娅平静的脸，贝拉拉在她们身后拉着雪橇车。
她用力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然后俯下身躲过设想”敌人“的攻击，然后双手握住匕首用力向”敌人“的脖颈刺去。
得手了。
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真实的目标，如果对方有敌意，她有无数应对的方法使对方失去意识，或者置于死地。
打掉敌人的武器，折断手臂，从身后用手臂锁住脖子用力扭断，眼睛，喉咙，后脑勺，下体，这些是每个人最为脆弱的部位。
不知为何，这些索菲娅在定居点中从不使用，褪色的记忆逐渐开始在她的意识中浮现，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望向一脸懵懂的贝拉拉。
贝拉拉同样天真地看着她。
”这些就够了，她能够保护好自己。“
索菲娅轻轻地说。
”莉莉娅，抱歉。“
”干嘛？“
”最近休息的时候，你能当我的陪练吗？“
”我想教她一点防身的手段。“
索菲娅在手中轻巧地旋转着小刀，莉莉娅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点点头。
.....
风雪依旧。
距离她们从斯科特哨站出发已经过去了一整年，寒潮从南极点掀起风暴冻结住海川，吹平荒野的谷地，埋没了那些人们与文明存在过的痕迹，贝拉拉又成长了一岁，探路的时候，她扔出小刀刺中枯树上的碎叶，然后顺着雪坡划下高地，雪白色的长发飘散在清冷的空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