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暖阳拥抱着破败的神庙,一只孤独的鸟飞来又飞去。几缕阳光从支离破碎的窗户间洒了进来,蓝色的挡板被轻轻推开。
在牧师的盛情款待下,我和脑虫在神庙里过了一夜,也许是在牧师所说的伟大存在的注视下,也许是这种乘风而行四海为家的自由感觉,让我久违得睡得很好,甚至做了个梦。
我真的做了梦吗,或者说,我真的会做梦吗,我思考,我迷惘。
早上被虫子的触须叫醒,睁开眼,
看到牧师就在神像前为我们准备早饭。
于是我问了牧师这个问题。
【不会,那只是幻觉,幻觉谁都可以有,但只有神职人员才会做梦的呀。】
牧师一边把甲虫用手指捻成碎泥,装进一个工厂常用的铁盆,一边一本正经回答道。
我仍有疑虑。
【这是事实,然而……】
脑虫最近似乎很疲惫,叫醒我就又睡着了。不然我就可以再问问它了。对于哲学问题,它一向很有想法。
我心有不甘。
正当我们讨论有关梦的话题时 ,
另一位旅人到来了。
【泥好,我是歌手。】
在自我介绍之后,来者向我们弯腰行了个奇怪的礼节 。
【你好,我是牧师。】
【你妈死了,我是诗人。】
牧师颔首用鼻孔微笑着,
我感觉很新奇。因为牧师在向他介绍神像之时,他的神态并没有过多改变,似乎并不经意那件神像。
难道他看不出来那件艺术品的美丽之处吗?
我失礼的想。
【先生们,泥们刚才讨论了关于梦的话题,您是一位牧师,您是一位诗人。】
【在下作为一位歌手,时常和艺术及抽象的信息打交道,私下认为可以加入泥们的讨论。】
【可以!】
【欢迎!】
我和牧师都表示欢迎。
我明白了,他是因为思考才会显得愚笨,思考中的人是不会留意除了话题本身之外的任何东西的。这份失礼可以理解。
于是我们开始了讨论。
【所谓梦境……】
【那么说……】
【所以……】
我有些羞惭,因为我竟在这么重要的讨论中走了神,以至于只抓住了它的一点尾巴。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诗人所说的梦是真实存在着的。】
就是这点尾巴,都让我兴奋不已。
【荒谬,这太荒谬了。】
不过牧师好像不太高兴。
尽管讨论的结果并不皆大欢喜,但我们还是一起用了早饭。
【这是橘子,也是圣果。】
用完早餐,牧师拿出了一颗蓝色的果实,放到我们面前。
各种各样的菌落赋予了它的斑斓外表,平静的绿色暴怒的红色和沉睡的棕色,一起为最深邃的蓝色起舞。
【像遍布星云的宇宙一样。】
我忍不住惊叹。
【很有哲理的话,诗人。】
牧师颔首。
【可以吃吗?】
【当然,我们一起享用。】
我们一起吃橘子,
直到牧师开始晨课,歌手把我拉出了祈祷间。
我们走到神庙外,看着金色的朝阳。
【泥说泥是一位诗人?】
【是的!】
我自豪的说,毕竟不是任何东西都能成为诗人,你必须要有天才的头脑和灵感。关于这点我很骄傲。
【那棒极了,如泥所见,我是一位歌手,歌手和诗人是黄金搭档!】
他非常兴奋。
【我最近新作了一首曲调,却苦于填词,我费劲脑汁也想不出来几个字,只好放弃了。】
【于是我从藏身处跑出来,到外面寻找灵感,那个神是真的,感谢祂让我找到了泥。】
【有了我的曲调和泥的歌词,这首歌一定能流芳后世!】
他拿出一张石板,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符号,痕迹深浅不一,应该是用木棍刻上去的。
我仔细辨认着,
我根本不识字,
我也不认识乐谱。
但这并不妨碍我成为诗人。
【我这就为泥演奏我的旋律。】
他拿出了一根铁丝和几块弹簧,然后开始了演奏
【很好听!】
我由衷的赞叹道,这真是一场听觉盛宴,
旋律新奇,的确是我从未听到过的。
【那么,在下恳请您不吝才华,为此旋律填上最优美的歌词。】
【那是自然。】
哪怕他不请求我,单凭命运让我俩萍水相逢,单凭他对于梦境的阐释,我也一定要发挥诗人的豪爽,将我这三个月以来的毕生绝学尽泄而出。
我感到灵感在我的体内爆发,将要从我的鼻孔喷涌而出。
于是,
我行行重行行,行叹复坐吟。最终七步成诗。
【我一直想着那个橘子呢,真是天才的杰作!】
歌手赞叹道。
于是,歌手抱着铁丝和弹簧,站到一块黑色的石头上,兴致高涨的开始了演奏。
我不知道晨祷中的牧师能否听到神庙外的声音。
但是我觉得,如果听到了的话,无论是他还是祂,都会喜欢上音乐的。
在金色的朝阳的注视中,歌手在那边唱道。
【宇宙……蓝的像一只橘子……】
我感觉鼻子有些痒,一低头,
一粒白色的虫卵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