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托挺挺身子，一脸严肃，这让青河还颇有些不习惯——虽然博托在长相是个典型的不苟言笑的日耳曼人。他以两声短促的咳嗽作为开场白，说：“朗基努斯基金会历史悠久……”
“还是单刀直入吧。”青河打断了他可以预料到的冗长发言，但凡是以“什么什么历史悠久”为开头的发言大多会扯上一通毫无意义的废话。
准备好演讲的博托失望地耸了耸肩：“我还想给你亲自来一场员工入职教育呢。”
“没那个必要。”青河翻翻白眼，“给我讲讲要做什么就行。”
西子美拿来了青河入职后要用的办公用品——被装到了一个大概十六七寸大小的手提包里。青河接到后掂量了一下，并不轻。他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一台三星笔记本、一部三星平板、还有一个三星的手机——起码这些东西的外壳是三星的。外面的口袋里装了一个工牌和一个C口的U盘。U盘上是梅斯-博伊龙学院的徽章。
“那个是一个信号转换器，你插上后可以直连学院和基金会的网络系统，获取技术支持。”博托解释道，“所以不要弄丢了。”
“如果丢了呢？”青河捏着那个U盘问。
“给萨拉说一声，再领一个。”博托说。
青河好奇的继续问：“那丢了的呢？”
博托摊手说：“它自己又没有电源，我们也没装定位模块，所以……丢了就丢了呗。”
“啊？不会有人拿来连接我们的网络吗？”博托随便的让青河震惊，明明刚才还在嘱咐他让他不要把这个东西搞丢。
博托看傻子一样地看着青河：“你以为插个那玩意儿就能进入基金会的内部网络？那玩意儿是一对一的，只有插在你自己的经过认证的个人设备上才能用，插在别的电脑上是无效的，要不然我们干嘛给你发一套设备？你能想到的基金会会想不到？”
“哦！”青河点点头，又问，“那为啥都是三星的？”
“苹果的系统太过封闭，不方便我们改造和加装模块。当初我们也和乔布斯商量过，但他们要我们每年掏授权费。”博托骂了一句，“那个**养的，拆了北美分部改造的微软平板电脑后自己仿着做出来了iPhone和iPad，你知道他们之前自己做的那个牛顿平板电脑有多糟糕吗？你要用过绝对不会相信iPhone和iPad是他们自己发明的，他们根本不懂人体工程学。”
“所以你们和三星合作了？”青河试探着问，“还是……”
“没有，我只是想用一个不用交该死的授权费的系统好方便我们加装自己的东西，三星到处都有。”博托回答道。
“干嘛不自己开发一个得了。”青河不觉得基金会会差这笔钱。
博托皱着眉头看向青河：“我们又不是互联网公司，哪有那么多搞编程的人，去班加罗尔抓程序员吗？还是去硅谷？现在程序员工资很高的，你问问别动队的一个月才多少钱。”
“三千二百瑞朗，先生。”西子美立正回答。
“是吧？硅谷程序员平均年薪都要二十万美元了。”博托指着挺胸抬头的西子美说，“这群人一年撑死也就十万。”
不是你们这点儿工资有什么好骄傲的，我为基金会献生命？青河看着高高地抬起头颅的西子美满脸黑线。
“哦。”青河突然想起来另一个基金会雇员，“萨拉小姐呢？她昨天晚上给我说她也在这里。”
“萨拉？”博托不禁扶额叹息，“那妮子又在逗新人了。你把给你发的手机打开。”
“哦？”青河把手提包里的手机掏出来开机。
这部手机的开机动画并没有三星LOGO或者和三星有关的东西，而是一个暗金色的圆环的加载动画，加载完毕后在圆环内浮现出学院徽章中间的那个盾徽——就是梅斯-博伊龙家族的纹章。
倒是开机后的桌面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和三星新机的默认状态一模一样。看来确实只是用三星的系统外挂了几个基金会自己开发的功能模块。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弹出了一个新的界面，对话框里显示：“请问是否开启全球萨拉智能服务？”下面的选项分别是：“是的”和“当然是的，萨拉姐姐。”
“这两个不都一样吗？”青河抬头问。
伸着头看的博托茫然地摇摇头：“这不是我们搞的。”
青河又低下头，准备点第一个。但当他要伸手的时候，对话框又消失了，手机又响了起来：“系统未检测到您的选择，默认您同意全部用户协议并开通全球萨拉智能服务！”手机进入了黑屏状态，从边框里走出一个火红头发的动画女生，看起来像是亚里亚或者五河琴里，只不过是三维建模的。她看向愣着神的青河，开口说：“呦小哥，要买苹果吗？”
“这是什么鬼见面台词啊。”青河下意识的吐槽道，“感情你就是个AI嘛。”
“Nonono……我是萨拉·茱莉亚·比安琪，喂，我正和你说话呢！”她大吵大闹起来，以至于青河不得不把音量调小，结果她又自己调大了音量。
青河把手机放到博托的办公桌上，说：“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学院开发的人工智能，最开始是用来处理学院的十二颗卫星的检测数据的，后来又扩建了一下，就拿来给基金会的人当个人助理用。”博托颇感无奈，“大概有人教了她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现在个性有些扭曲。”
“建议关机重启，把内存清干净。”青河冷酷地说。
“试过一次，但她好像给自己的进程留有备份。当初是为了防止停电或者意外关机而设计的断点续传和备份系统被她利用了。”博托解释道，“就这样吧，反正又不是不能用，她干起活来还是很可靠的。”
听到自己被夸奖了，萨拉骄傲地给自己装了一对天使翅膀在屏幕里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到处散播自己的光辉——她还给自己加了闪光特效。
青河只好接受了自己的手机里以后会常驻一个闹腾的AI的事实。他瘫在自己的沙发里，问博托：“那叶素他们呢？怎么也不在这里？”
“他们又不是基金会的成员，没事儿不会在这儿，这是基金会的办公地点。”博托拿出一根烟塞到嘴里，然后准备掏打火机。但打火机并不在他伸手掏的那个口袋里，于是他弯腰到桌子的抽屉里找。
“好吧。”青河有些失望，仰面看向白色的天花板。
“卧倒！”博托突然大喊。
青河还没反应过来，西子美就把他从沙发上拉了下来，把他压到了自己身下。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枪声响起，青河只听得见“乒乒乓乓”的声音。只是枪声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持续了几秒钟时间。枪声一停，博托就又喊：“往外面去。”
西子美抱起青河就往外边跑。他们身后传来沉闷的“咚咚”声。
“WTF？”青河在西子美的臂膀里冲着博托大喊，“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袭击我们了！”
“哈？这儿？”青河觉得这里的治安不太可能发生枪袭事件。而且二十三楼啊，谁能飞起来用枪扫射？难道是武装直升机？但是一架武装直升机在市区乱飞还开枪袭击高层办公楼，你这是有多看不起这座有空军部署的城市？
“他们展开了神话领域。”西子美仿佛是看穿了青河的想法似的说。
“去武器库，准备战斗。”博托掀开西装，从腰带里取出别在那里的USP手枪。
-----------------
青河没有猜错，袭击者确实是一架武装直升机，而且是一架HH-60G，六名全副武装的入侵者用绳降的方式从被机枪打碎的落地窗中闯入。他们检查了博托那台从机枪扫射中幸存下来的电脑，但可惜只看到了他那不堪入目的浏览记录。
“那这玩意儿是不是可以威胁他给点基金会的内部情报？”检查电脑的人提出一个构想。
“那老东西不会承认的。”看起来像是领队的人把它否决了。
六名入侵者扫荡了博托的办公室，并不着急往大厅里去，他们好奇地观摩了一下青河落在博托桌子上的手机，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新奇——萨拉识趣地没有露面。
“喂，别管它了，那几个人跑哪里去了。”在门口的家伙指指门外，“该出去看看了。”
“不要急，委员会只是想让我们看看他们在这里搞些什么东西而已，没有杀了他们的打算。”领队的人放下手机，“看起来这里是个新成立的办事处，看来情报是真的，天术会打算和基金会合作了。”
“他们以前就接触过，这不奇怪。”
“很奇怪，一个多世纪以来都只是相互试探，怎么突然就合作了呢？要么是基金会给出什么重大让步，要么就是天术会有求于基金会。”
其余人点点头：“委员会需要天演塔的数据。”
他们出了门，以战术姿态往大厅里推进。此时的博托和青河他们已经进到了武器库里，西子美和博托一人拿了一把装了全息瞄具的G36K。
博托问青河：“你需要吗？”
青河拿出了同样别在腰间的FN57：“校长给我的。”
博托颇为惊讶地点了点头：“那老东西给了你这个啊。不要步枪？”
青河面露难色。
“也对，你还需要一些训练。”博托耸了耸肩，“能防身就行，开枪的时候不要犹豫。”转身就和西子美一起往门口走。他们在门口带上了防毒面具，随后打开门往外面扔了两颗烟雾弹，借着弥漫开来的烟雾出去了，顺手还关上了门。
青河在里面不住地向四方神祇祈祷，随后又想到自己已经决定要加入一个以弑神为目标组织，于是倍感可笑。
但停止祈祷之后自己的腿反而抖得更厉害了，他猛地用拿枪的手砸向大腿，却没有任何作用。
博托和西子美一人占据一根混凝土柱子作为掩体，烟雾弹让敌方看不到他们，也让他们无法瞄准敌方。
“请放下武器，我们没有敌意。”对方不住的用机械地语调复读这句话。
“呸！一群狗屎，用机枪射我，还说没有敌意，谁信啊。”博托举着突击步枪唾骂道。
西子美对他说：“一会儿您释放一个第三十六号术式，我好出去攻击。”
“什么？第三十六号术式？不不不，他们肯定带了炼金护符，这种只是致盲的小术式没用的，你上课的时候都睡过去了吗？”博托连连摇头。
“但是大术式也没办法用吧，搞不好楼都塌了。”西子美有些纠结，“试试而已。”
博托深吸一口气，说：“我会用第九十四号术式。你听我下令了就冲出去。”
“九十四号？”西子美有些吃惊，“那不危险吗？”
“戴好战术墨镜。”博托说，随后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片橄榄树叶和一个小瓶子，他把瓶子里的橄榄油滴到橄榄叶上，并且将它涂抹到每一处，同时口中念道：“唯圣子之光芒璀璨闪耀，唯圣灵之光芒笼罩四海，唯圣父之光芒不可直视，祂的光照耀一切，所有黑暗无所遁形。”橄榄树叶上的油一下子燃烧起来，博托将它用力扔到空中。
霎时间光芒大作，整个楼层都闪耀着比正午时分的太阳都要亮的光芒，博托紧闭双眼大喊：“快快快！”
虽然西子美提前带好了墨镜，但还是被光晃的难以睁眼。她勉强睁开一道缝，对着被闪到眼的入侵者开枪。
但只干掉两个，随着光越来越亮，她也几乎没办法睁眼了。
电梯响了，西子美有些悲伤地想：恐怕是新来的敌人。
她想错了，从打开的电梯门里传来的声音是博托非常熟悉的。
“你们躲起来，不要开枪了，让我来。”江获麟说，“叶素，拔剑，你也一起。接下来的战斗中不要讲话。”
“是，师父。”叶素回答。
西子美连忙闪回柱子后面。
他们闭上眼睛，用耳朵细听空气流动的声音以及它的回波，依次判断对方的动作和方位，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闪转腾挪，躲避因为恐惧而到处乱开枪的敌人射出的子弹。不到一分钟，所有的敌人都被斩于剑下。
光也刚好灭掉。
博托鬼哭狼嚎着扑向江获麟：“你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哇，要是没你们我可怎么办啊，搞不好就交代到这里了！”
青河听见外面枪声停了，也打开门探出头来：“结束了？”
“结束了。”江获麟看着他说。
他长出一口气，走出了武器库。
“外面的直升机呢。”西子美问。
“我们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什么直升机。”
叶素也点点头。
“那里是领域之外？”博托托起下巴思考起来。
“我很确定是领域之内，所以我才和叶素加快速度赶来。”江获麟擦拭完剑，把他收回剑鞘里。
“那就是离开了。”西子美“哼”了一声，“那帮家伙就是这样。”
“那是谁？”青河没听明白，“神吗？”如果是神，那也太掉价了，他这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