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美看向博托，后者正在摘下防毒面毒。他挑挑眉毛，自顾自地拍着手点着头地查看楼层的损毁情况，然后再拐回来，像是要宣布什么重大消息似地说：“这些损坏哪怕取消了神话领域后也恢复不了，咱们早晚得找他们要赔偿。”
“所以啊，那帮子人是谁啊？”青河看向六具在地上东倒西歪的尸体，感到有些心惊胆战，“如果是伥鬼，那应该……不会用枪吧。”
“对的。”叶素点点头，“什么时候这么了解这些东西了？学院教的吗？”
“我还没开始上课呢……”青河讪讪地笑着。
“荷曼库鲁斯！即Homunculus，你知道吗？”博托蹲到一具尸体旁，取下他身上的凯夫拉材质的面罩，青河低声发出惊呼。
那大概是具人面，只是从各方面来说，都只能算是初具人形，勉强能看出五官而已。他们有眼珠，但是没有睫毛眉毛眼皮；有个肉片可以称作外耳，只是没有正常人外耳复杂的耳廓和褶皱；也有鼻子，但是只能算是开了洞的肉块；至于嘴，则像是蒙童用橡皮泥捏出来的一样，大概像是这个外形而已。他们的皮肤惨白，又从其下散出黑灰色，使得更像是具快要腐败的尸体。而在皮肤上则隐约能看到人工刻画的纹路，不是有金光在纹路中流转。江获麟仔细看了看，说：“有一部分是驭魂术的符咒。”
博托点点头：“嗯，他们一直在改进自己的技术。”他打了个响指，这具人形又瞬间消散，在战斗服中留下了一捧黑灰。“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只能在神话领域中存在。”
“这是……”青河看向博托，目光惊奇。
“这就是荷蒙库鲁斯，或者叫人造人。”博托皱着眉头，似乎很难说的样子。他伸手指着空着的战斗服，“只不过那算是人吗？有待商榷吧！”
“那……既然是人造人，那是谁制造的？现在大概不允许进行克隆人实验吧？”青河还记得有个用基因编辑技术改造人体基因的教授被判刑了。
“那不是克隆人。”博托连连摆手，“那是科学，这是纯粹的炼金术，用神秘学的方法制造的。它们的制造者是荷曼库鲁斯联合委员会，一帮子异想天开的家伙。这么说吧，如果说基金会的目的是彻底消灭神明，他们就是想要将神明全部复活。”
青河听得一愣一愣的：“把神明全都复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神明的复活意味着神秘概念的增强，就像你已经知道的那样，不管是炼金术还是异术，他们本质上都是对概念的力量的运用。”江获麟开口说，“西方的卡巴拉主义认为这是语言的力量，而我们更相信文字的力量——其实是共通的。神明可以自如的运用这些，因此被称为神，也就是言出法随。他们本身也因此拥有了更强的概念。”
“呃……能通俗一点吗？”青河完全没有明白这些东西的含义。
“你可以理解为他们想推动‘魔力回潮’，让世界恢复到上古时期诸神大战的时代。”叶素说。
“这个解释有趣。”博托搔搔下巴，“虽然不太准确，但是还蛮形象的。他们可以借此增强自己力量，甚至自己成神。”
“哦，修仙之人。”青河想了一堆自己看过的修仙小说，嘛，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感觉很像那些走火入魔的家伙。
博托对此不可置否，他招呼西子美把空了的战斗服都收拾到一个大纸箱里，让她抱走找个地方烧掉，随后又打了一个电话，找人来进行善后工作。安排完这一切后才又想起来青河的事情。他抓抓鬓角，说：“今儿本来打算把你的入职手续全办好的……”
“这个不急……”青河本来以为博托这家伙要道歉什么的。
“也差不多了！”博托想了想之后又说，“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光荣的朗基努斯基金会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了！对了你的那包东西……”他急匆匆地进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找到青河的办公用品，都还完好无损。
他把东西塞进青河怀里，拍拍他的肩膀，仿佛要传承什么似的：“我看好你，小伙子！”
青河的嘴角抽了一抽，问：“所以，我可以领工资了吗？”
博托摇摇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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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素和江获麟本来是打算趁着青河来加入基金会的时机，过来熟悉一下基金会的办事处的，没成想刚好赶上委员会的袭击。虽然这里本来就没有装修完，但这次袭击还把唯一收拾的差不多的博托的办公室给打了个稀巴烂，博托没有办法招待两位贵客，只好带着他们到外面找了馆子吃了顿中午饭——当然，还有领不到工资只能蹭吃蹭喝权当福利的青河。
吃完饭，江获麟和博托勾肩搭背地叫了辆车不知去哪里鬼混，把结饭钱的事儿推给了叶素和青河。博托是这么说的：“青河不是有卡吗？我今天上午承受的损失已经够多的了。”他还掏出自己空荡荡的口袋以示贫困。
青河不得不拿出自己的银卡——店家试了一下却告知无法使用——最后还是叶素结了饭钱。
“下午有什么事吗？”走出饭店门，叶素对想去坐地铁回家的青河问到。
“没有什么事……我现在连作业都不用写了。”青河抱着公文包说，“大概会打打游戏？”
叶素拉开Zagato的车门：“那陪我一下午吧。”
“行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青河坐上了副驾驶。
车开到了一家咖啡厅。这家咖啡厅建在一个公园旁，公园里的绿地一直延伸到咖啡厅前后的院子里。店家也在草地上种了能看出是精心搭配过的各种花草，看起来店家略懂园艺。不少穿着洛丽塔的女孩子在拍照聊天，青河看见门口放着的海报上写着“lolita茶会”的字样。
“话说你要带我参加这个？”青河难以置信地看着叶素。
“那有什么，我需要个男伴嘛。”她顺手从后面的置物台上拿了一个纸带扔给青河，“去厕所换上。”
“您好，您是来参加茶会的小姐姐吗？”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女孩子跑来问。见叶素点了头，她又说，“那请您不要把车停在门口哦，这个是给您两位的手牌，请拿好。”
“等他下去我就挪车。”叶素指了一下青河说。
“谢谢您配合。”女仆装女孩鞠了一躬，又跑着去另一个刚来的lo娘前发手牌了。
青河觉得自己大概是跑不掉了，就只能拎着纸袋往咖啡厅里进。他往纸袋里面看了看，是一套西装，质感看起来并不像是临时买来或者租来的那种用来出Cosplay或者其他活动的廉价西服。
他拿着手牌，跟着一个引导员到了咖啡厅二楼的一个被用作换衣间的包间，换上了这套西服。面料是亚麻的，略有褶皱，但适合当下的季节，也比较休闲，宽松。因此青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身的，他觉得自己应该带一个太阳帽之类的，好让自己像一个佛罗里达海边的黑手党成员，就像发了家之后的东尼·蒙大拿一样。
走出换衣间来到楼下，叶素也刚好进来，不知道在哪里也已经换好了衣服，是一套花嫁系的洛丽塔裙。裙子上层层叠叠的荷叶蕾丝边让让她看起来像一块大奶油蛋糕，在上边则有用金色饰品固定的镶金边蝴蝶结。她一手提着包，另一只手则伸向青河，但后者此时被她的装扮弄得有些眼花缭乱，呆住了。
“牵住。”叶素轻蹙眉头，“往后院去。”
青河这才知道该怎么做。
“不过我还穿着运动鞋欸！”他挽住叶素的手，压低声音对她说。
“哪有什么，你看有几个人的男伴西装是穿对了的？”叶素显然有些自得，这也正常。她的装扮和身旁的青河的着衣确实是最好的。
咖啡店后是一片滨湖的草地，高低搭配的有桦树和蔷薇、月季等，沿着湖滨排开，形成一片漂亮的湖滨绿地。咖啡厅在绿地上放着白色的木桌木椅，让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婚礼场地。
他们找了一处靠近湖畔的桌子坐下，要了一份茶会免费提供的红茶和甜品，几个原本在拍照的lo娘看见叶素，凑来聊些裙子和搭配的话题。
这些是青河完全不懂的，他只好腾出地方给越来越多的女生，自己跑到湖边蹲着喝茶。但茶水太烫，他几次入口都没能喝下。
湖水静谧，云影清闲，映在水上的楼宇也如刻印其上一般。青河感觉此时此刻仿佛直至永恒。他对着水影里的自己发呆——那家伙看起来完全不像他自己，他不知道叶素带他过来干嘛，也不知道自己来了之后该干什么，他能听见叶素和那些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谈笑声，但不知道她们究竟在谈什么。就像那天晚上，雪瑞带着他去参加的舞会，一旁都是些什么人？说的好像有德语、法语、英语、兴许还有意大利语，他完全听不懂。只能站在那里看雪瑞的舞蹈。应该很不错吧，所以大家才会鼓掌鼓的那么热烈，但可惜他不太懂这个，只能说：“不错不错。”
这像个什么样子？站在她们旁边像个驽钝的侍读书童。他自嘲的笑笑，摸摸自己的下巴。
手机响起，他叹息一声，接了电话。
“呦！你把我落下了。”是萨拉的声音，“上午可真是吓死我了。”
“是吗？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吓死了。”青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着四六的话。
萨拉“哼哼”两声：“我怎么会被吓死？再激烈的事情我都经历过呢。”
“是吗？”
“听起来兴致不高啊，小哥。”萨拉听起来倒是蛮快活的，“让我看看你在做什么？”
“嗯？你？”青河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忽然又想起来这家伙并不是人，“黑的人家的监控探头？我身边可没有。”
“谁用那玩意儿。你现在头顶四百五十公里处正好有一颗NASA的对地观测卫星，它的观测精度可以达到五十厘米级哦！”萨拉得意洋洋地说，“这玩意儿可比监控方便多了。好，让我看看……你在湖边傻看着天上干嘛呢？”
青河现在张着嘴巴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在旁人看来确实是一副傻样。
“你看不见卫星的。”萨拉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我不是傻子。”青河愣了好久才说。
萨拉不太满意的哼唧了一下，问：“旁边这是……洛丽塔茶会吗？陪杜兰朵来的？”
“谁？”青河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
“杜兰朵，东方公主，你不知道？”萨拉有些惊奇，“哇，你简历上写的可是戏剧人类学啊。”
青河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知道又如何？反正只是一个幌子，你倒不如把话说明白。”
“就是叶素小姐啦……但是你看起来和她完全不搭欸，你这一身算什么？阿尔·卡彭？还是查理·卢西亚诺？”萨拉不满地吐槽道，“看起来就像个混混一样，觉得很潇洒吗？”
“这一身是叶素搭的。”青河无奈的说，“我倒觉得还蛮不错的啦。”
“是吗？”萨拉消停了一点，“她是这种审美啊……”
萨拉好一阵儿没说话，青河还以为她挂了电话。他看了看，通话还在保持，他又把手机放回耳边，她刚好又问：“那上个星期那天晚上，你和小百合公主怎么样？”
“这又是什么？”青河仔细想了想，“雪瑞？她吗？”
青河又叹了口气。
“喂喂喂，别光叹气啊，没有处理好吗？”萨拉有些困惑的问，“我那天晚上不是给你打电话让你好好准备准备了吗？”
“嗯，是的。”青河说，“我喷了点香水。”
“不错，只喷了点儿香水？”
“嗯。”
轮到萨拉长长的叹息了。
“难道我还能再打扮打扮？”青河又抬起头看向天空，“你又不是没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很好吗？”
“人靠衣装马靠鞍嘛。”萨拉挂掉了电话，似乎觉得继续说下去也没有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