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女人和小孩躲到酒窖里去。”
老板点起一根烟,眯着眼睛,“伟大的光明神呐,我在这里开了十五年的店,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魔蜥。”
矮人握住战斧,长发的魁梧独眼壮汉拉开了长弓;老板呢喃低语,枯藤悄然生长;其余两个拿着长枪的人爬上了屋顶。
“蒂亚姐,你在里面躲好,千万不要出声。”
洛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等我把魔物都砍死了再给你开门……我会保护好你的,我的意思是,大家,哈哈,毕竟我是齐塔尔人……”
明明自己只是个刚开始接任务就受伤离开卡莱德斯的菜鸟冒险者,明明自己害怕的要死,却咬着牙摆出漫不经心的姿态。
这个单纯的红发男孩双手握着剑柄,那把铁剑上已经有些豁口了,显然他的财务状况不容乐观;
他把皮甲的搭扣扣好,吞了口口水,看着在地下室酒窖门口的洛蒂亚,忽然脸红了。
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鼓足勇气开口道,“我,我们齐塔尔人在战斗前会亲吻即将赴死的战士……”
看到洛蒂亚的眼神有些怪,洛桑磕磕巴巴地改口,“哈……哈……抱一下也行。你知道的,北境民族的习俗……”
北境民族有这种习俗吗?洛蒂亚从未听说过。
“在下面等我。”
但她还是抚摸了一下安瑟的脸颊,随后转身,轻轻抱住了洛桑。
这个刚认识的家伙浑身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僵硬,两只手也不知道该摆在哪里。他的心跳很快,大概向刚认识没多久的女性索取拥抱已经用光了仅有的勇气;当然,倘若不是面对九死一生的局面,他大抵也鼓不起勇气。
“祝福你,忠贞的战士,无畏的勇士;你的刀刃将饮满敌人的鲜血,你的意志将恐惧敌人的灵魂……”
旅店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洛蒂亚沙哑的喃喃。她踮起脚尖,在洛桑耳边吐出温热的祝福。然后她愣了一下。
“你……你还是……处男吗。”
“诶?咦?啊……”
洛桑僵住了,“我,那个,啊……”
“你顶到我了。”
洛蒂亚微微一笑,和他分开。
洛桑呆了半秒,随即一下向后跳去,脸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他看到弓箭手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老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我没有……我我我我……”
洛蒂亚胸部柔软的触感和炙热的身躯让还没牵过女人手的洛桑不知所措,他的脑海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洛蒂亚身体和他紧紧相贴时的触感,然后,更硬了。
“我在下面等你。”
洛蒂亚拍了拍洛桑的肩膀。她感觉后者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这个画面,这个动作,她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麾下的战士,想起了十三年前自己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给予了他们祝福。
她想起了死亡,想起了不甘,想起了那一声声带着决绝的呼喊。
琴恩骑士长,我们向死而生!
上百上千个战士,在绿色的海啸中竭力怒吼。
然后一个接一个,带着她的祝福,四分五裂。
“我……我……”
她抹了把眼角流出的眼泪。不行,这样会陷入幻觉。
此时安瑟温柔地抓住了她的手,似乎察觉了她的异样,“姐姐,我们进去吧。”
学生的声音把她唤回了现实,她最后看了一眼原地面红耳赤的洛桑,进入了地窖。
地窖里只有两根蜡烛在亮着。
昏黄的光线里有四个围坐的商贩,一个带着女儿的男人,还有她们二人。
所有人都很紧张,不发一语。
魔蜥的嗅觉很灵敏,他们只能祈祷它们撞不开地窖的门,否则他们就会成为罐头里的肉,在地窖里任由宰割。
“姐姐,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安瑟把头靠在洛蒂亚的肩膀上,声音平静。
她们挨在一起,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姐姐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看着洛蒂亚的侧脸,依旧在努力回想她们是否相遇过。如果没有,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更像是她濒死的回光返照的幻觉。
“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安瑟。”
洛蒂亚合上她的双眼,“睡吧,我在这里。”
“那又有什么用呢?魔蜥要是把门撞开,我们都得死,呵呵。”
旁边的商人听到了她的话,冷笑出声。
“我会保护她。”
“怎么保护?把自己喂给魔蜥吗?”
他用力锤了地面一下,“该死的,要是这里人少一点,说不定气味还没有这么浓烈。这么多人,不是摆明了告诉魔蜥有人在这里?”
“你这是笃定了外面的冒险者会死。”带着女孩的男人摇了摇头,“我看未必。还有,别吓到小孩了。”
“他们也许不会死,但我们如果继续在这里等死,那必死无疑。”
大肚子商人站起身,冷冷道,“冒险者都是一群机会主义者。只要他们把魔蜥引到我们这里,他们不就能趁乱跑了?”
听到他的话语,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里有五个酒桶,刚好足够五个人躲进去。”
大肚子商人咧嘴一笑,“酒桶的味道浓烈,刚好足够不被魔蜥闻到。”
“你们什么意思。”
男人站起身。他穿着旅行的粗布衣,一张脸沧桑而棱角分明,身材倒也说得上是魁梧。
小女孩只有四五岁大,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墙根处逗弄路过的蜥蜴。
“我们的意思很明确。与其把命交给外面的冒险者,不如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另一个商人拔出匕首,“所以,请你们出去。”
四把明晃晃的武器对准男人,在商人们眼中,唯一一个有威胁性的人只有他,洛蒂亚和安瑟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罢了。
“我了解了。”
男人没有反抗。他解下腰间的钱袋,举在空中,“让我的女儿也躲进酒桶,钱都是你们的。我只有一个请求,倘若你们活下来了,帮我把她带去托罗港,托付给巴尔迪公爵。必有重酬。”
“公爵?”
商人们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男人所说的真假,但还是接过了钱袋,“好,没有问题。”
“乖,躲在里面,等我回来。”
男人打开一个酒桶,迷人的葡萄酒味一下子在酒窖里弥漫开来。他把女儿泡进葡萄酒中,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向地窖入口。
“过来吧,没必要做无谓的反抗。”
男人看了洛蒂亚二人一眼,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