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经是彻底的漆黑一片。
简直像是闹剧那样,当绞刑架被撤下,城市徒留了满地的垃圾和混乱,那木架子空荡荡的,本要被吊死人却不知去向。
他们把安瑟背到了伯爵府里。洛蒂亚稍微放松了些,毕竟在这座代表了领主权利中心的建筑里,不会有太多出格的荒唐事。
萨卡班在吊桥的另一头等着。很远的距离就可以看到他的身影,换上了深绿色的长衣,上面绣着金黄的繁琐花纹。
他整理了灰白胡子和短发,握着双手,腰间挂了一把银白的细剑,看上去终于像一个位高权重的学者了。
只是,他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变了。洛蒂亚在心中暗暗想到。虽然被男人当成情妇这件事依旧使她生理上感到作呕——至少在药效还未消退之前——但她悲哀地想到,任何一个人,何况是他这样的官员,也不会对一具在自己面前被男人们玷污过的身子感兴趣。
看到马利把自己和安瑟送到这儿来,萨卡班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微微颔首,“诺尔多夫先生,辛苦你照顾我的朋友了。”
“古典里有记载,高贵的人和富有学识的人身侧总有忠诚的朋友和忠诚的战士,杜卡夫先生,您的朋友同时占据了这两个美好的品质。她高超的战斗技巧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听到您这么说,蒂亚小姐肯定会十分愉悦的。”萨卡班淡淡说道,“诺尔多夫先生,看到蒂亚小姐没有事,我就放心了。那么,时间不早了,我先行去与帕罗雅佳尔大人见面了。”
“再会,我亲爱的杜卡夫先生。”
马利笑眯眯地目送萨卡班消失在吊桥的另一头,“我们也走罢,蒂亚小姐。”
......
......
伯爵府里面的布置和自己离开时没有分别。
极高的吊顶上是描述英雄战役的浮雕,百米长的走廊摆放了雕塑和放在小桌子上的珠宝。伯爵很喜欢人像。许多色彩鲜艳的肖像画就挂在触手可得的地方,灯座里的火苗摇曳着,那些人脸说不出的诡异。
当她走到中庭时,看着墙上的挂画出神了。那是一张极长的羊皮卷,上面用颜料画出了一地的绿色尸体,中间充斥着断枪,侧翻的马车,折断的旗帜和骑士死不瞑目的尸体。
卡莱德斯战役。
然而羊皮卷的后半段被人割去了,粗粗地用绳子绑住,战场仿佛在某个边界戛然而止。
洛蒂亚抚摸着羊皮的断面。她当然知道那里有什么。
“精美的画作,不是么。”
马利拍了拍洛蒂亚的肩膀,“英勇的骑士们哪。可惜了,被一个蠢货葬送了。”
洛蒂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情,继续向前走了。
“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人无论怎样都成不了气候,有些人哪......我并不是歧视骑士,但是,真正的英雄,从来都只有生儿如此的魔法师。”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妄想用剑和那些强化肉体的符文当英雄,是十分愚蠢的。驾驭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终将走向毁灭......凡人就要有凡人的自觉。”
“普通人能有保护者就足够了。”洛蒂亚停下脚步,“他们不会在意保护自己的是谁。”
“所以他们才是贱民哪!蒂亚小姐。”
马利把脸凑近洛蒂亚,他的嘴里有葡萄酒和香料的味道,“你拥有力量,蒂亚小姐,所以你不是那些贱民的一部分。你是战士。那些贱民不知道感恩戴德,因此才不在乎是谁在保护自己。”
洛蒂亚把头扭向另一边看走廊外的景色,实在不想继续搭理马利了。
在一片昏光中,她才发觉走廊转角处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卷卷的长发披在身后,用两只鲜的红色绒球在头顶扎了一只小辫子,白色的绒衫在领口和袖口处都镶上了细绳,衣摆和袖口都是红色的小花边,一条红色的及膝裙短下是白色的羊袜。
静止的身影听到洛蒂亚的动静后朝这里看来,那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幽暗深邃的双眼有着和外貌不符的妖气,圆润的苹果脸混合了儿童的纯真和少女的娇嫰。
和她对视时,灵魂仿佛会被那双妖异的眼眸昅去,等洛蒂亚回过神,长长的走廊已经空无一人,小女孩不知何时消失了。无声无息,从她的眼下消失不见。
“刚才有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打扮的很精致。”洛蒂亚缓缓说道,“她是......?”
“噢,你说的是咕叽罢,蒂亚小姐。这个小妮子到了晚上就喜欢到处乱走。”马利挑了挑眉毛,“稍等我一下。”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昂首走向了小女孩消失的转角处。
片刻后,马利抱着一个娇小女孩从琉璃建造的花房中走出,健壮的手臂毫不费力地托着小女孩。
女孩趴伏在马利身上,长发遮住了略显凌乱的裙装,宝石般的幽暗双眸越过马利的肩头,盈満着妖异之气的眼神仿佛蕴蔵着和年纪不相称的摄人心魄的媚惑。
她睁着那双异常美丽的妖瞳望着洛蒂亚,稚气的脸染上两团粉嫰的腮红,嫣红的小嘴紧抿,不发一言的表情中有种超越年龄的媚妩。
不过只在转眼之间,当她把脸埋进马利的肩膀中时,又成了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孩。
“这是玛丽安,虽然她一般只会对咕叽这个名字有反应。”马利温柔地看着她,“她也是我救助回来的许多孤儿的一个。”
洛蒂亚站在原地,却没有向前一步。她和咕叽对视着,过了足足半分钟有余,咕叽才把目光移开。
“玛丽安似乎听不见也说不了话。”他的手在咕叽的裙下托着她不足巴掌大的雪臀,看不见动作,“不过城堡里的佣人都很喜欢她。”
他把咕叽放下,后者只是躲在他身后,对着洛蒂亚摇了摇头,接着便再一次跑开了,踩着那双可爱的小皮鞋,竟是全然无声的。
“你为什么要收养这些小孩子,诺尔多夫先生。”洛蒂亚看着马利的眼睛,“你称他们为贱民。”
“叫我马利就好。”马利呵呵笑着,“他们确实是贱民,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是一个仁慈的人......这个世界充斥着爱,蒂亚小姐。”
他伸出食指,轻轻挑起洛蒂亚的下巴,“......特别是你这样迷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