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恶魔要如何进行链接?”
艾尔丝诺提答道:“只要我向你提出请求的时候,你不抗拒就可以了。”
她其实自己心里也没谱,因为她曾经链接过的目标都是力量较弱且智力偏低的魔物。魔物的链接方法能否直接用在人身上,这一点犹未可知。
只能试试再说。
“那就好。我要用这条锁链和你契约了。”
洛雷恩图姆小心翼翼地扶起少女,慢慢地把锁链缠绕在她那洁白的脖颈上。
艾尔丝诺提感觉有一股暖流自脖子向四肢百骸涌去,体内的麻木与僵硬在这股暖流的冲击下,被吹得阴霾尽散。然而,伴随着深渊气息的消退,全身上下因重创而不断发出求救信号的神经立刻开始把痛觉传到大脑。
疼,剧烈的疼痛。那些痛觉信号似乎一直被深渊气息压制,淤积在神经各处。而如今深渊气息褪去了,它们便一拥而上。
艾尔丝诺提感觉自己正遭受万刀剖心般的疼痛,她忍不住惨叫出声,头晕眼花,几乎在这一瞬间昏倒过去。
“感觉遮蔽!”
就在此刻,洛雷恩图姆旁边的精灵少女对她施展了早早预备好的法术。那天籁般的声音一落下,剧痛就被一堵不可见的高墙所阻挡。
“得救了,谢谢你。”
艾尔丝诺提心有余悸,契约和链接尚未完成,自己就这么晕倒过去的话,后面再处理这些事情可就麻烦了。
“不用谢我,你谢谢我亲爱的哥哥吧。”
可萝西娅撇过脑袋,似乎懒得看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了。
在她的帮助下,艾尔丝诺提成功地维持住了神智清醒。而她也感受到脖子上那股束缚的力量。魔力正充当一只不断用力的手,逼迫她让步,将自身的自由奉献给契约之力。
与此同时,她也榨出体内的最后一丝魔力,准备往自己的老友那边探过去。但她尴尬地发现,这一点魔力不足以延伸这么长的距离。
“手,手。”艾尔丝诺提急得翘手指,她没有抬起身体的力气,只好用这样的肢体语言去提示对方行动。
幸好洛雷恩图姆立刻会意,握住了她的手。
属于迷宫之主的魔力终于顺利地进入前勇者的体内。这样的访问起初受到了一些阻拦,而在洛雷恩图姆立即放松了防护后,就一路畅通无阻。
艾尔丝诺提心中默念:我要他成为我的随从,听令于我的手下。并任由契约的魔力流入自己体内。
一阵金光闪过,那条锁链竟然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项圈。
在这一瞬间,两人都感受到,彼此之间建立起了密不可分的关系。这种关系非常奇妙,就好像双方手中都有一条隐形的链子,链子终端则连接在对方的脖子上。
两人都是对方的宠物,也是对方的主人。
“好了。”洛雷恩图姆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拴住了。现在契约已经完成,老友也不再受深渊侵蚀之苦。
艾尔丝诺提深深地看了洛雷恩图姆一眼。她从未想到自己的苦难就这么儿戏般地结束,简直像做梦一样。
“搞定了吗?”精灵少女回过头来。
洛雷恩图姆点点头道:“嗯。我们现在开始就是同伴了。先介绍一下吧,她叫做可萝西娅,是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我以前一起冒险时的队友。”
他又看向可萝西娅,道:“而她是我以前在圆环镇调查‘大魔王’,也就是芙露尔诺提的时候,经常一起喝酒聊天的朋友。叫做塞斯……”
“等等。”艾尔丝诺提打断了他的话,“那个是以前的名字了。我现在叫艾尔丝诺提。”
洛雷恩图姆道:“艾尔丝诺提……这是那个老女人给你起的名字吗?”
少女回忆起自己重生时在自己耳畔呢喃的那个平静而柔和的腔调,可不像是芙露尔诺提那个老女人会说出来的。
要说的话,应该更像是深渊之母和自己说话时的语气?
说不定早在自己出生的时候,深渊就已经盯上自己了。
她想不出个答案,叹了口气,道:“不是。这名字是我在重生时,有个声音告诉我的,这人肯定不是芙露尔诺提。”
“她说,‘过往已成逝水东去,新生应如溪水潺潺。你的新名字是……艾尔丝诺提。’”
听到她的话,可萝西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的情况很奇怪,如果不是她给你起的名,那又会是谁?”她扫了一眼艾尔丝诺提身上的伤口,便中断了话题,掏出一瓶治疗药水塞进了少女嘴里。
“呜……呜!”
“一滴不剩地给我喝下去。现在先别纠结那些东西了,给我乖乖躺好接受治疗。”
……
艾尔丝诺提晕过去了。被疼晕的。
法术的效力有极限,在接受完龙娘的治疗法术后,感觉遮蔽就已失效。在魔法灵光消散的一刹那,她直接两眼一翻,躺地上一声不吭。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直接晕倒比面对如此剧烈的疼痛要好得多。
意识昏昏沉沉,仿佛在无根的海水上上下飘荡。艾尔丝诺提勉强睁开眼,发现眼前竟是记忆中故乡的那颗参天大树。野花的海洋里,站着一个身着便服的年轻女人。
艾尔丝诺提抬起自己的手,发现果然变成了稚子的模样。
那个年轻女人回过身来,款步朝艾尔丝诺提走来。她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的小宝贝,你报仇成功了吗?”
艾尔丝诺提点点头。她莫名地有些心虚,感觉就像做了什么坏事担心被母亲发现一样。
年轻女子走过来,在幼女眼前蹲下,却在发现了什么之后,眼神一凛。
她伸出手,拽了拽艾尔丝诺提脖子上的什么东西,语气里有些不悦:“你这小丫头,怎么和别人玩宠物游戏?”
艾尔丝诺提终于明白自己那股心虚从何而来。她连忙出声解释:“不,不是的!他想……救我,但是……所以……”
她因心情焦急而变得有些语无伦次,就好像一个真正的笨蛋幼女一样。
年轻女子抓住艾尔丝诺提的腮帮子,往两边用力扯了扯。
“呜……”
幼女没想到梦境里也会有痛觉,被捏得眼泪汪汪,并立刻发出了悲鸣。
“你竟然不信任妈妈,还弄伤了自己,妈妈很生气。”年轻女子一字一句道,“知道错了吗?”
在年轻女子问出这句话后,艾尔丝诺提隐隐觉得,只要自己说“知错了”,那束缚于脖子上的契约魔力就会瞬间被汹涌的深渊力量所吞噬。
但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平静生活,可不能就这么拱手相让。而且这事情若是真的发生了,她又该如何对洛雷恩图姆解释?
她干脆沉默不语,憋着一口气,任由自己的小脸被年轻女子扯来扯去。
“臭丫头,这么快就叛逆了。”
年轻女子松开手,又不解气地敲了敲艾尔丝诺提的脑袋,愤愤地抱胸而立。
“既然你不信任妈妈,那在你认错之前,妈妈再也不会帮助你了。还有……”
“你的小宠物还没死,但如果你想救它,就要用我之前给你的种子。”
艾尔丝诺提愣了愣,眼前的画面却犹如被淋湿的油画一样扭曲,收缩,向自己展示出现实世界的边角。
梦境结束了。她睁开眼,四肢百骸的疼痛立即凶猛地向她大脑发起冲锋。
“唔……”
艾尔丝诺提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扶了扶仿佛要裂开的脑袋。在一阵眩晕感过后,她想起深渊之母说过的话,连忙屏息静气,把意识沉入自己的魔力深处。
如今,在和洛雷恩图姆建立了链接后,属于随从的那一侧多了一条又明又亮的大光柱。她避开那条光柱,仔细检查,惊喜地发现随从链接仍然有四条。
其中两条黯淡到几乎消失,但仍然顽强地向艾尔丝诺提展示自己。它们是那么的微小而不可查,以至于艾尔丝诺提一度以为它们已经不复存在。
艾尔丝诺提的心随着发现这两条链接而变得雀跃起来。
小蓝和格格图尔。
它们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