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兴过后,艾尔丝诺提反而产生了一点疑惑。
根据传说记载,深渊蛊惑人心,是导致国家破灭、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可她的体验却不太一样。深渊之母对她的态度像是真正的母亲面对孩子一般,不仅借给她力量,还给她各种贴心的提示。
深渊力量根本没有带给她任何痛苦,也没有让她陷入癫狂。这显然和常识相悖。
深渊之母到底想做什么?她在利用我下一盘大棋吗?
艾尔丝诺提想不明白。但无论如何,她都得面对现实。而现实就是她要去找自己濒死的随从,把它们救回来。
“嘶……”
少女慢慢地支起身体,推开身上的毛毯,用力站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疼痛在不断刺激着她那摇摇欲坠的神经。
虽然伤口被可萝西娅用高级治疗道具治愈了,但是她心里明白,这些治疗道具的作用有限,并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她完全恢复。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此刻她能站起来,已经非常不错了。
借着帐篷的缝隙中透过来的一束阳光,她发现自己身下也铺着一张毛毯,而充当枕头的是一个卷成一团的披风。
这披风有些眼熟,似乎是某人曾经要求自己洗过的那一件。
而在毛毯的另一角,一只紫皮小触手正眯着眼睛安详地睡觉,伸出两根又粗又短的触肢牢牢地抓住毛毯,把身体的一半遮盖住。
它脑门上穿了好几个洞,但伤口中不见血迹,能看到淡淡的魔力光点在不断地修复这些创口。
是菈菈。
和芙露尔诺提的那一战中,它为艾尔丝诺提抵御了不小的伤害,也因此身受重伤。好在它是魔力生物。它曾经亲自说过自己没有大脑,所以就算身上破破烂烂的也没有太大影响。
一见到它,艾尔丝诺提忍不住露出笑容,摸了摸菈菈那软乎乎的脑袋。
没了菈菈化作的衣装,另外两人也不可能让艾尔丝诺提光着身子,自然是给她换上了一件衣服。她低头自视,发现自己现在穿着一件用上等的丝绸织就的纯白睡裙,做工精细,质地柔软。
它被洗得很干净,散发着淡淡的皂角芳香。袖口和领口有略微破损的痕迹,看起来是一件旧物。
可萝西娅和自己身材相当,这衣服应该就是她的。
脖子上的项圈被换成了一束丝质的天蓝色系带。它被扎成一个蝴蝶结,安静地贴在肌肤上。艾尔丝诺提伸出手去摸了摸,察觉到上面有除了契约魔法外的魔力痕迹,猜想是某种幻象魔法。
这门法术可以改变人或者物品的样貌,因为施展难度极高,算是高阶法术。
艾尔丝诺提想起那个看起来宛如人偶一样可爱的精灵少女,这里有可能施展幻象魔法的只有她。
不过,那个女孩这么年轻就是高阶法师了吗?她难道本身也用幻术做了掩盖?
艾尔丝诺提摇了摇头,停止这无聊的猜想,然后再看了一下周围。
在帐篷的另一侧,放着一个大号的旅行背囊。这种旅行背囊专门为冒险者设计,做了非常多的口袋和用于插各类药水的束带。这背包的束带上插了一只瓶子,里面浅绿色的药水在荡漾。
旁边还贴心地粘上了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醒了就吃药。
艾尔丝诺提心底泛起一股温暖,慢慢走过去,拿起药水打开塞子,一口将其喝了下去,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口腔里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
这药水带着略微的苦,味道并不浓郁,还帮忙解了渴。
喝完后,艾尔丝诺提小心放回原位,接着就在背包旁边发现了一双崭新的草鞋。它看上去很粗糙,编绳甚至歪了,应该是临时做出来的。
冒险者们可不会穿这种对脚部没有防护能力的东西。在野外穿这种草鞋,别说魔物,漫山遍野的蚊虫鼠蚁都能让人痛不欲生。
不知道是谁做的?
少女那双葱白如玉的双腿从裙摆下探出来,富有弹性的肌肤在那缕阳光下反射着莹润如玉般的光泽。她轻轻抬起一只脚,那脚趾如春露般饱满诱人,透着温热水汽之下的粉嫩。而微微蜷缩起来的趾头又让这娇色像是羞怯,又似是引诱,让人忍不住捧在手里慢慢把玩。
她稍作尝试,把拇指和其余四根脚趾分开,将草鞋那根系带深深埋入了趾间间隙,然后把它夹紧。足底和足趾因用力而被更多的樱色晕染。这样精致的足踩在粗制滥造的草鞋上,给人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那样可怕的重伤非但没有在少女身上留下疤痕,还未能让这吹弹可破的皮肤损毁任何光泽。只能说可萝西娅的治疗做得不能更好了。
艾尔丝诺提总是对自己如今的身份没有太多的认知。而当她每次像这样认真而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身体,欣赏那堪比艺术品的娇躯时,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感觉这应当是画中走出来的少女,与平平无奇、一无是处的自己毫无关联。
可这少女的一举一动,却切实地顺应她的思想,将她那不真切的感觉化作现实,告诉她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这个女孩子就是她自己。
艾尔丝诺提心里萦绕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心情。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应该用什么身份来为人处世。她就像是一只脱离了囚笼的鸟儿,彷徨着不知该往哪里去。
但这样的心绪并没有使她纠结太久,因为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揭开帐篷,她踩在荒地上,迎接明媚到有些耀眼的阳光,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长发。
经过和芙露尔诺提的一战后,平原地带那辽阔的草坪被烧得就像是经历中年危机的大叔脑袋一样,中间多了一大块光秃秃的荒地。
旁边还有一个帐篷,而两个帐篷前方不远处则是一团跳动的篝火,火堆里的木材已被烧尽,全是燃尽的余灰。
那个精致得如同人偶一样的女孩子正坐在一根横木上,百无聊赖地翻阅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而洛雷恩图姆却不见踪影,不知是干什么去了。
在艾尔丝诺提从帐篷里走出后,她颤了颤眼睫毛,旋即扭过头来。
“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看来你的身体素质比我想象得好。”
“嗯,这一切都是你的帮助。谢谢你。”
可萝西娅挪到一边,拍了拍横木,示意艾尔丝诺提坐下。
少女先是看了一眼对方那精致可爱的小脸,思考这样过去是否显得自己无礼。但她马上又意识到自己如今和对方的性别一样,并排坐在一起并不是什么粗鲁行为。
于是她接受对方的邀请,走过去准备坐下。但可萝西娅却瞪了她一眼,按住了她的鼙鼓。
“你要先抚平裙摆,让裙子包裹你的身体,然后再坐下来。”
“啊……”
艾尔丝诺提照做,坐下来时却尴尬得有些抬不起头,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我,我以前是男孩子。”
“我知道,所以我才教你。”可萝西娅轻轻地晃动头发,“毕竟我们以后就是同伴了,以后相处的时间多的是,你有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嗯……”
艾尔丝诺提总觉得自己在冒险者协会待了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应该很擅长交际。
可在撕破了伪装的外衣后,她以自己真实的姿态面对别人,却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去找我的随从。”她低着头说,“它们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