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艾尔丝诺提才更加深刻地意识到，深渊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它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把她当成目标？而那些深渊之种又是什么东西？
这一切对艾尔丝诺提而言都是未知的。而人类最大的恐惧正是源于未知。这份森然的恐怖萦绕在少女心间，令她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洛雷恩图姆立刻注意到了少女的情绪变化，关切地说道：“怎么了？”
艾尔丝诺提摇摇头，平息着自己不安的情绪。
战胜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它。深渊已经将她的生活彻底渗透，如果一味逃避，一辈子都会背负着这样的恐惧。
因此，她决定反过头去询问曾经与深渊奋战过多年的前勇者，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与之相关的密辛。
“洛雷恩，我想知道，除了我之外，接触过深渊力量的人，结果都怎么样了？”
精灵青年皱眉，思忖了一阵，缓缓道：“前几十年，深渊使徒在劣势时会把深渊力量引上身，就算我不杀他们，没过多久他们也会变成灰烬。深渊之所以是禁忌，就是因为它们对于普通人而言是绝对的威胁。”
“但后来我们组队的时候，见过那些疯疯癫癫的深渊使徒。”这时候，可萝西娅接过了话茬，“明明深渊是能彻底杀死普通生命的，但是这些人例外，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可以抵抗并利用深渊的力量。”
“不过，深渊依旧会压制他们的理智，使其疯狂，而且将他们同化。这就是后来大众认知里的深渊。”
艾尔丝诺提皱眉道：“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的人，接触深渊力量后，要么直接化成灰，要么就是疯了。”
洛雷恩图姆严肃道：“对，所以我很好奇。你明明也用了深渊力量，却没有和那些深渊使徒一样陷入疯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艾尔丝诺提想起深渊之母在把那柄象征着力量的镰刀交付予她时，曾经告诫过她“不要弄坏身体，也不要疯了。”
明明让人疯狂的就是深渊本身，为什么深渊之母要特地这样和自己说？总不能是祂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不受深渊影响吧？
“真奇怪，我好像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艾尔丝诺提喃喃道，“深渊带给我的威胁，还没有芙露尔诺提那个黑魔法仪器大。”
“你身受深渊侵蚀还保持着理智，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可萝西娅淡淡地说道。
她在艾尔丝诺提受伤时，根本没考虑过对方会被深渊侵蚀这种事情。毕竟，被那股力量缠绕上的人，不可能进行正常的沟通。
而她刚刚还和这个女孩讲笑话呢。
想起笑话，龙娘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一束灵光。她想起，艾尔丝诺提曾经说自己以前是权杖学院的毕业生。
而她讲的那个飞行魔法考试的笑话，在整个“书籍与神秘的迷宫”里都是非常出名的。出名到被列入《权杖学院梗指南一百则》的程度。
艾尔丝诺提毕业于权杖学院，理应知道这个梗。为什么她听这笑话的反应，像是从来没听说过一样？
“艾尔丝诺提，我问你个问题。”可萝西娅心中疑虑重重，不禁问道：“你以前在权杖学院，跟的哪个导师？”
艾尔丝诺提思考了一会儿，只觉得五年多以前的记忆已经稍微有些模糊了。她仍然记得当年那个经常戴着一副单片眼镜的瘦高个老法师，他口中经常说着“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嘴上不饶人，却经常偷偷给学生开小灶。
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导师，他的名字叫……叫……
少女张了张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来。明明这位导师一直在她记忆中的点点滴滴里，她却无法回忆起当年导师写在黑板上的那个名字。
见到她的表现，可萝西娅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当时在帝都认识过什么朋友吗？”
艾尔丝诺提压下心中的惊慌，如同离开家乡已久而重返家园的游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在记忆中翻箱倒柜。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翻找，都没有办法寻找到作为细节的钥匙。
——就好像这个家根本不是她的一样。
这份荒唐的感觉，化作一阵彻骨的寒意，让少女僵在原地，久久而不能动弹。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塞斯？”洛雷恩图姆皱着眉，便问道：“艾尔丝，你记得圆环镇酒馆的话事人是谁吗？”
“是弥忒耳小姐。”艾尔丝诺提喃喃道，“我记得她和你关系挺好，经常给我们免单。”
“那你最讨厌的同事是谁来着？”
“蜜妮安。她老是用各种借口让我干她的活。”
洛雷恩图姆后续又问了几个问题，艾尔丝诺提都对答如流。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奇怪了，契约魔力没有强烈的波动，所以她没有说谎。然后这些东西也是只有塞斯知道的。”
艾尔丝诺提的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塞斯诺提当时在进入迷宫时，就一脚踩进陷阱里，被一只巨大的触手怪彻底粉碎。
也许塞斯诺提早就已经死了，也行她只是继承了他部分记忆的另外一个生命。
而塞斯诺提和艾尔丝诺提的共同之处，只是两人都与那个老女人有所牵连。
强烈的自我认知危机使少女忐忑不安，方才深渊带给她的未知恐惧还未消散，心中的乌云便更加厚重。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真相，焦急地说道：“我们先去深渊地下城，然后去看看那个黑魔法仪器，一定能知道些什么！”
少女的声音颤抖着，就像是饱受秋风袭击的树叶。那双宛如湖泊般蔚蓝的眸子泛起波澜，眼眶泛红，随时可能决堤。她不安地颤动着修长的睫毛，拼尽全力抑制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洛雷恩图姆知道她心中的不安。任谁遭遇这样的事情，连自己的身份都难以确认，一定寝食难安。
他站起身，摸了摸艾尔丝诺提的脑袋，轻声说道：“别怕，就算你真的不是塞斯，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可萝西娅撇过头，挽住艾尔丝诺提的手臂，把两人从横木上拽起来。
她淡淡地说道：“那我们就出发吧，别浪费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