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冲击夹杂着高温在地上炸裂开来。白草携着尘埃,连滚带翻,在地面擦过数十米才勉强停住,躺在碎石间,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是滋滋泛气的狰狞烫伤。
“呼——呼——还好是两个人,如果拖成持久战,我恐怕都受不了……”
烟尘散去,遍体鳞伤的熔嗔喘着粗气,红彤彤的胸脯大起大落,宛如过热的炮膛。他拎着一根折了长柄的丁字拐,拖着身子来到对手面前,右边脑袋都被鲜血染成紫红。身旁,影憎本人从影子中钻出,露出那标志性的邪笑:
“熔嗔,你先过去。他的人头——我的。”
“行,虫婪那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去看看。”熔嗔掏出纱布,简单包扎头上的伤。
“小心那个叫牡丹的女人——她是三流的能力,一流的战力。”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
目送着熔嗔融化岩石,回到地底,影憎捏捏礼帽,揉揉后颈,歪着脑袋,化出黑刀,一步一步朝白草走去:
“对不起,这一刀,来迟了。”
影憎高高挥起了利刃,脑海中回想起那个夕阳,那个远眺,那个飘飘素发、眼含碎金的女孩——
“嗨!”
黑刀猛的一顿,呆呆地陷在深靛的夜幕中。影憎目瞪口呆,痴缓许久,喉结一上一下地动着,颤抖回首。幕色之下,酒红抹胸,魆紫褶裙,雪雪然飘飘长发,琳琅琅珠玉翕忽。
梦?
“曾影——你怎么在这?”
女人向前一步,碎金猫瞳,痴然脸蛋,分外清楚。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影憎呆愣原地,瞳孔颤抖,无数欣喜再也按捺不住,像暴沸的开水一般溢出心房,怦怦撑起那苍白的嘴角:
“梦——”
我们不能决定影子的方向,但至少,可以决定它的形状,不是吗?
趁着影憎分神的瞬间,埋伏在地面的蔡千屈一跃而起,一个拖拽,“噗咚”一声,影憎一个踉跄被拉入二次元,沦为一张图画。“梦扉”摇晃脑袋,无数花瓣簌簌而落,牡丹揭去伪装,露出真身。
混乱间,梦扉的翡翠戒指滚落于地,黯淡中透出一丝光泽。
“困在二次元,将会隔绝来自三次元的一切联系,从声波到光线,就连意识连接也会中断,是真正意义上的封印。”蔡千屈补充道,“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曾影的真实身份就已经从他父亲的手机录入档案了。只是现在他才以影憎的身份出现而已。”看着那眼神痴迷的敌人,牡丹心中不免感慨:曾影,影憎,明明干的是颠倒黑白的脏活,却偏偏多了一颗心。
“对了——白草!”她心头一震,连忙上前抱起浑身烧伤的白草开始疗伤。
“呦——呦——白马公主终于来救她的王子了……”白草歪着脑袋,露出苍白的笑容。
“好了,忍着点。”牡丹面露愧疚。烧伤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牡丹,那我去阻止那个光头喽。”
“行,你小心点,他的能力是可高温。”
送走蔡千屈,牡丹按住耳内对讲机:
“喂,喂,青松?青松?这里是牡丹,收到请回答。”
耳机对面是死一般的沉寂。
“该死。你怎么样,要不要给你叫担架过来?”
“牡丹,小心!”
牡丹突然被白草一掌推开,疑惑间,却见远处一个胸膛冒着蓝火的骷髅伴随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单马尾径直朝自己走来。
“抱歉,打扰一下。如此良辰美景,不知二位是否有闲情逸致,一起秉烛夜游,谈论人生,如何?”烟喜舔了舔脸上的薄荷,左手靠背,弯腰九十,毕恭毕敬,右手由前向上一巡,正好指向尸鬼指尖的火焰。
什么东西?
牡丹和白草瞪大双眼,都被那抹摇曳的赤红吸引。伴随着火焰噼噼作响,绽成莲型,无数回忆的碎片化作万千星火,冲入牡丹懵然的脑海中:
“姐姐……我不想再干了……”
“没事的,再坚持一会。”
“姐姐,我好累,我想回家。”
“没事的,妹妹,乖,啊——”
“姐——”
姐姐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回应——她枯瘦的双臂上全是虚汗。女孩见状,也不再吭声,但是渐渐的,她发现水渠里的水越来越少,二话不说,攥起锄头就要到上游去。姐姐问住她:
“牡丹,哪去?”
“没事的,姐,随便转转。”
摆脱了姐姐,女孩三步作两步跨过几个坡,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对偷挖水渠的母子。
“王阿姨?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眼瞅着自己被抓个正着,王寡妇双腿发颤,手里的铁铲也应声倒地,悻悻地解释道:
“啊……牡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王阿姨!”
眼看兜不住恶行,那寡妇遂破罐子破摔,发起火来:
“小孩子少管闲事!”
“就是!就是!”她那十岁的孩子叫嚣着,回头看了看母亲的脸,又掂量了一下对面的女孩,挥舞着拳头就冲了上去。女孩看着曾经的邻里沦为盗徒,怒从心上起,一拳把他抡翻在地,接着调整姿势,将锄头的刃部对准男孩的脖颈,狠狠砍下。
二人身体一颤,七窍流血,登时昏死倒地。
“哎呀,看来二位疲劳过度,要注意休息呀。”
烟喜雀步上前,没收了两人的蓝宝石,偶然发现被封印在地上的影憎,惊讶一声,掏出镰刀,蹲下身去,一边轻点地面,一边对着影憎的画像反复端详,打量清楚,旋刃快凿,尘沙飞舞,眨眼间就将影憎刨作石板从地上撬起,由尸鬼搬运。“公主,”他掏出一个破旧的对讲机,“有点状况,影憎被那个萝莉封印了。哦,好,好,嗯,完毕。”
另一边,蔡千屈回到冶炼厂,出乎意料的,队伍整齐,队员警惕,没有一丝异样。
“有状况吗?”
“报告,没有。”
蔡千屈低头思忖,正疑惑着,却察觉兜里手机嘟嘟振动,掏出一看,是妈妈的电话。
“好好珍惜吧。”牡丹的笑颜在脑海中浮现。
“保持警惕,我先失陪一下。”
她拐进女厕所,推开门,一股浓厚的消毒水气味扑鼻而来,敞亮的LED灯,淡肉色的墙壁,翡翠绿的防滑地板,乳白色的洗手台,感受着掌心手机的振动,蔡千屈抬起头,凝视着那横汪汪的灯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头正想接通。
诶?
透过镜子,隔间的阴影里,藏着一个矮小的人影。
蔡千屈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一米四左右的人影,侧身插兜,倚靠在厕所隔间的门板上。墨绿色兜帽夹克,休闲雪白短裤,纤细小腿,搭配朱红运动鞋。宽大兜帽下戴口罩的侧颜,缓缓露出一只鬼幽绿的大眼。
孩……孩子?初中生?怎么会在这里?
蔡千屈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惨淡的灯光从右往左,斜斜的将二人切割于明暗两边,时间仿佛停滞,只剩下手机一嘟一嘟的振着。
“孩子,你怎么……”
“砰!”
一声枪响,回声撕裂,蔡千屈双眼失神,应声倾倒,手机滑落,啪嗒一下屏幕碎裂,碰巧接通了电话:
“喂~千屈啊,你在哪啊?我和你爸在排球馆,你爸还亲手给你做了件礼物哦……”
一个全副武装的蒙面士兵端着手枪从外面走入,几缕淡青色的热烟从枪口缓缓升起。绿兜帽信步上前,一脚将手机踩作黑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