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倒计时,十二小时。
“请各位地上城公民带好自身贵重物品,照看好老人、孕妇、小孩,有序前往地下避难所……”
天色灰蒙,气氛沉重,灰黄的雾霾堆积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中心城区的人们拖儿带女,扶老携幼,在警察的指挥下有序向地下转移。
吴慈站在市政府大楼的阳台上,默默注视着一切,灰白的脸嵌着凝重的眸,白发在风中凌乱,更平添一份苍凉与紧张。他的身后,蔡千屈坐在暗红色小沙发上,凝望着支离破碎的天空,捏紧自己的衣角。
实验室里,研发完成的“超级种子”被分装在五根特制试管里,打包装箱,在四名能力者的严密监视下送往地下避难所最严密的保险库中,由蓝原矿打造的电磁力场守护,可以屏蔽方圆二十米以内的超能力使用,自身亦可抵御重火力打击。“噔噔噔噔——咔”盘形钢锁上锁完成,一切都已万无一失。樟寿看着科学家的心血得到层层保护,踏实中夹杂着不安,惴惴地问向身旁的青松:
“能行吗?”
青松咽了咽唾沫,不想打击好友的信心:
“没事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樟寿环顾左右,咳嗽一声,转身走进厕所,查看无人后,悄悄从白大褂内袋里翻出一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几十粒被偷拿的“超级种子”,他在角落里反复检查,确认小瓶密封完好,重重松了口气。
“好了,孩子们,我们出发。”
枫雨看了看手心里的发簪,戴上口罩,和祈云和迎春一起,在孤儿院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登上前往市中心的巴士,巴士周围由一圈武警跟随保护。狰狞的电线高悬头顶,沿着车辆的行驶分裂、聚拢、扭曲、变形,切断了时间与空间,一路上,商场破败,街道萧条,碎玻璃、破铁片、满地滚落的水果、无人看管的行李、燃烧的轮胎、刺耳的打砸声,呼喊的人们从左边跑到右边,又从右边跑到左边,眼神中透露着绝望与恐慌。车厢里,死寂而压抑,孩子们屏息凝神,听着暴动的混乱踏过头顶。
“石生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迎春看着外面,无力和绝望酸上鼻尖,“世界要毁灭了,而我们……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呜呜呜呜……”
“没事的,没事的,迎春,石生哥哥他一定有办法的,”祈云紧紧搂住妹妹,竭力掩饰自己的哭腔,“有哥呢,怕啥?”
枫雨看着兄妹的依偎,低头转向手中的发簪,枫霜的遗容在脑海浮现:出路在哪里?未来在哪里?如果妈妈还在,她会怎么做?他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回应的却只有空荡的迷茫与哀伤。
另一边的监狱,身着囚衣的石生透过铁窗,感受外面末日的氛围:
“梅奶奶、所说的那一天,真、真真真真的来啦……”
“死啦,都死啦,我们都要死!”
囚犯们发疯一般摇晃着牢门,任由狱警如何镇压也无济于事。
“嘿,等等,”石生眯起眼睛,发现地上一群蚂蚁正小心搬运着一块蓝宝石,“那、那个方向,是是是是……是影憎!完啦!狱警,狱狱狱狱警!”
“喂喂喂,安静!安静!”狱警丝毫没有在意石生的警告,高高挥起警棍,朝牢房铁栅栏上砸去——
哐啷!人声鼎沸,巴士缓缓驶向东四区与中心城区的交界隔离墙——也是暴动最严重的地方。
“嘿,那辆大巴,想要开进中心城区!”
“拦住它!”
怒气冲天的暴民举起石块、燃烧瓶朝巴士砸去。武警们拿着防暴盾拼命阻挡,竭力为巴士争取打开关卡的时间。砰——车窗碎裂,孩子们发出惊恐的尖叫。
嗡——轰!
绿色的光弹夹带着轰鸣在地上划出一道裂痕,暂时打断了漫天的攻击。白草从人群中冲出,护在巴士面前:
“这上面可都是孩子!”
群众停下手中的凶器,面面相觑,叫喊起来:
“我们也要进入避难所!”
“沙暴马上就要来了,你叫我们上哪去?”
“去北部矿山!”
雷霆万钧,牡丹一个跃步跳上巴士车顶,挺拔的身影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高大而伟岸,她拿着喇叭,顶着风沙,朝下方的人群指明方向:
“北部的矿井,容得下边缘城区的人,抓紧时间,不要制造无谓的混乱!”
“你、你们是,在矿场对战雇佣军的英雄,白草和牡丹?”人群认出了车顶上的身影。
“没错。”
众人议论纷纷,鉴于二人抗敌英雄的身份以及广播的指引,决定听从指挥。东一、东二、东三、东四、西一、西二、西三、南一、南二,九个边缘城区的居民,在各区广播和警察的指引下,纷纷加速朝矿区前进。
“哼,休想得逞。”
无人觉察的角落,身披黑袍的雷哀看着人们有序的撤离,扯掉伪装,从身后掏出一根嵌有蓝原矿的机械铁柱,插入一个机械矮塔中,嘴里发出嘶哑的电音:
“收到,桃符大人,计划——开始。”
机械左臂启动矮塔,伴随着一阵刺眼的电击,装置激活,机关发动,充满能量的蓝原矿旋转着,缓缓升入天空。
“那、那是什么东西?”
人们惊诧,只见一颗耀眼的紫星从东四区的旮旯里升起,穿透烟霾,穿透狂风,向世间降下紫色的灾厄。牡丹、白草、青松、蔡千屈,无论身处地上城的何处,众人的目光都被那不祥的异象所吸引。轰隆——脚下传来剧烈的颤动,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叫,无数埋伏已久的小蓝原矿受到空中“紫星”的感应,纷纷穿破边缘城区的地面,缓缓升起,跟在“紫星”下方,连成一片紫色的星幕,照亮整个灰暗的天空。
吴慈观察着一切,冷汗直下,攥着佛珠下令道:
“快给我联系炮兵营!”
“这、这是……结界术!”牡丹瞳孔颤抖,望了一圈星幕的范围,“他们想要把城区与北部矿区分隔开!”
“开火!”
三枚炮弹拖着尾烟,径直向高空那个蓝原矿装置射去。轰——天上没有绽放出耀眼的火光,反倒是地上钻出一条炽红的热龙,呼啸着将炮弹系数拦截。五楼楼顶,熔嗔穿着灰色军背心,腰间挂着一对T形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旁边,换上军装的雷哀俯视着躁动的人群,轻轻抚摸着妹妹细腻的脸蛋:
“忧,上吧。”
说罢,他左手插入居民电箱,电弧闪过,左肩上的机械女子瞬间关机,一股蓝色脉冲沿着电线,快速向中心城区冲去。
“怎、怎回事?”
“有东西在攻击我们的防火墙!”
地下指挥部的工作人员看着无数闪烁的屏幕,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网络空间里,披头散发,全身空灵,散发着淡蓝荧光的少女双手插入砖红色的墙体,上千伏的高压强行烧出一条巨大的裂缝。砰——指挥部的电脑弹出无数出错的标志,黑屏,炸裂,冒起滚滚黑烟。外面,一切拦截都为时已晚,蓝原矿升入云端,伴随着一阵耀眼的紫光,结界完成,耀紫色的屏障从天而降,将整个地上城完全笼罩,堵上了所有人逃亡矿山的路径。狂风强袭,摧枯拉朽,无数猎狗大小的嗜血飞蝗乘风而起,无差别啃咬视野之内的一切活物。手无寸铁的群众尖叫着四散奔逃,稍有不慎,就被恶虫开膛破肚,残忍分尸。“快,快点!”军队紧急出动,分成多路,架起重机枪阻击那漫天的飞蝗,一时间,枪声遍野,血流成河,哀嚎满地。
“全体特别情报部,退回中央城区,严守阵地!”面对眼前的一片混乱,吴慈果断下令。
“吴慈先生,”蔡千屈低头坐在沙发上,紧攥的手心满是汗水,“恕我违抗,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撂下这句话,她直接站起,大步踏向门口。
“蔡千屈,想清楚你的身份!”吴慈大声呵道。
她不为所动,已经握住了门把手。
“你可是地上城的底牌!”吴慈目光炯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十七万公民怎么办?你能负责吗!”
蔡千屈登时愣在原地。
咚!虫婪收起鞘翅,重重降落在雷哀和熔嗔旁边,黑甲锃亮,向上竖起的栉齿触角彰显王者霸气。雷哀扣动响指,废铁皮、扳手、防盗门、车皮,各种废金属从四面八方吸引过来,快速组装成一扇巨大的金属拱门。
“量子传送。”
拱门中间,电光闪烁,嗡嗡的噪声轰然响起,装备精良的雇佣军团整齐走出。
由尸愧变化而来的骨虫安静地盘卧于虫婪右肩。众人将所有混乱尽收眼底。千千万万无处可逃,奔向城区边界的居民,宛如蝼蚁一般冲向摇摇欲坠的铁丝网,叫喊着,哭泣着,呐喊着,愤恨着。熔嗔冷冷地问道:
“桃符大人和烟喜已经开始了?”
“一切正按计划实行。”雷哀回答。
“接下来,守住‘星塔’就行了。”熔嗔看向旁边的装置,扳动自己的指节,发出清脆的咔擦声。
“注意那两个叫牡丹和白草的能力者,”雷哀嘱咐,“交手那么多次,他们是情报部里很有想法的那一批。”
“哼。”熔嗔发出轻蔑的笑声。
虫婪大声猖笑:
“分裂的社会,相互的憎恨,挽救危亡的药方,反而把城市推向毁灭的深渊,敢问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更悲剧的吗?”
他伸出右手,骨虫顺势跳到地面,爬向混乱的人群。
“去吧,吃吧,把他们的怨恨全部吃干抹净!哈哈哈哈!”
雷哀振臂,更多的雇佣军团士兵从不同的传送门中走出,有序朝地上城的阵地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