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白草被伪人浪潮撞入一栋施工楼房里,翻滚数圈,俯身掏出光剑挡住影憎扑面袭来的黑刀——哐!火花飞溅,巨大的冲击将二人震飞。影憎用刀刹车,在水泥地上犁出一道深壑,大脚一踹,巨刃凌空飞起,他抓住刀柄,旋身运力着地一划,鬼魅一般的黑色火焰嚎叫着席地卷来。白草咬牙,脚下发力跃起躲开黑焰,三枚黄色光弹螺旋射出,光剑拉伸化为长枪搠刺而去。影憎向后一蹬,融入阴影,光弹在墙壁上凿出三个大洞飞出楼去。白草收枪一愣,立刻弓步抬手架枪,挡下头顶影憎的劈砍偷袭,抡动长枪将敌人顶开,接上流畅的过背平舞花,数十发光弹随枪尖的轨迹如飞溅的雨水一般向四周迸射开去。影憎单手挥刀打飞光弹,抡开白草的搠刺,跃起转身,刀柄延长,刀面变窄,巨刃化为关刀,裹挟着熊熊黑焰当头劈来。白草后撤躲开利刃,跨步翻出窗外。
脏灰色三十米高空,青阴阴的防护网被呼啸的阴风撕扯、拉拽,鼓动交叠,宛如汹涌的潮水,两道身影快速穿梭,灰头土脸的建筑发出痛苦的嚎叫。噈噈噈噈噈!墙体上无数伪人手臂翻涌而出,歇斯底里,白草一个前滚翻闪躲,用枪从脚手架上挑下一节竹竿,卷着防护网朝影憎脸上丢去,顺势一发黄色激光如同锋利的匕首沿着脚手架划破空气,贯穿混沌。影憎侧身融入黑暗中避开攻击,再突然跃出,劈头就砍。白草挥枪格挡,一明一暗两把兵器在空中碰撞出耀眼的火花。他转身遁走,趁影憎追击的刹那突然踩在旁边柱子上借力返身,一击流星锤正中对手脑门,将影憎打得踉跄后退,再乘胜追击,排球大小的黄色光弹蓄势待发,自上而下重重炸在影憎身上——轰隆!脚手架剧烈摇晃,崩坏的竹竿倾泻坠落,劈啪作响。还未等白草喘息片刻,影憎突然从竹架下弹射蹿出,手持巨斧,横扫而来。白草大惊,立刻提枪架挡,哐!冲击力裹挟着剧痛从虎口传遍全身,整个人直接冲破防护网,坠落而下。狂风在耳边呼啸,白草急中生智,变出抓钩钩住窗沿,一个荡身翻滚回建筑。影憎早已恭候多时。
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侧。
你与我之间,究竟有何不同?
影憎手持关刀,姿态惬意,左胸红光烁烁,黑烟萧条。白草死死盯着对手,两个人就这么来回踱步,相互对峙。阴风胆颤,细声啮骨,伪人于墙面翻涌,刀尖在地面摩擦出尖锐的黑色火花。咚!两人同时出手,一个跃步平扎枪,一个飞身左撩刀,冲击夹杂着火花震憾整个楼层。黑焰与白光,飞跃与转腾,呼啸的光弹,翻涌的伪人,争锋相对,火花四溅。白草借兵器相撞之回力,后退舞花,光枪在旋转中不断拉长、摇曳,化作一根耀眼的光柱,狠狠朝对手劈去!影憎向后一仰——轰!!!砖石飞溅,竹架坍塌,楼房被撕开一道恐怖的伤口。影憎入影,突至敌人面前,刀刃上火焰的噼啪声已经清晰可辨。白草极限躲开,长枪再次缩短成剑,进步上刺,破开影憎手掌的抓拦,一把捅入敌人左胸的豁口中,红光扑朔,直接洞穿。嗯?白草察觉到不对,只见影憎没有后退,没有吭声,面无表情,一步一步逼得白草连连后退,仿佛那利刃并未刺入自己的身体。铿!光剑断裂,白草被影憎一拳打飞,在地上翻滚几圈躲开对方的追砍,抬手把卡在影憎身体里的光剑化为光弹,立刻引爆。黑烟四溢,白草瞳孔一颤,只见影憎的大手破烟而出,直接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什么?”
影憎全身浮现,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怪力袭来,白草登时呼吸不畅,被无情拎起,重重嗑在水泥墙壁上,巨大的冲击从后脑传来,眼前的世界瞬间模糊不清,翻天覆地。影憎趁着他晕眩的瞬间,一把抓住敌人的脑袋,强行侵入。白草惨叫一声,两瞳逐渐被黑暗吞噬。
双眼猛睁,白草慌乱地环顾四周。寥廓悠悠,黄沙无垠,二三废墟茕茕孤立,一杆十字架垂颔缄默,牡丹背对着自己,头上秀发随风翩翩。
“我们要在即将到来的沙尘暴中——解救被吴慈抛弃的三万人。”
白草一诧,这完全是危险的海市蜃楼。
“牡丹,你也是地上城对外政策的受害者,如果选择袖手旁观,没人会责备你的。”
“但是、但是……仇恨的锁链,必须由我们这代人斩断!”
拯救世界的道理,我当然清楚,可是,可是……
呼啸长嚎,天色苍黄,两个人就这么默默伫立,遥望着远方不断逼近的狂风,中间隔了半米左右的距离——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白草,”牡丹缓缓转过身,巩膜化黑,虹膜翻白,怒发汹涌,嗓音嘶哑且狰狞,“你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不回应我!”
“啊?我我我……”
“你若不想去,我们就此别过,你过你的苟且日子,我走我的救世之路!”
白草脸色惨白,汗如雨下,上前想牵住搭档的手,可脚下半米却不断拉长、延伸。他慌了,急了,脚步越发凌乱,牡丹的身影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被扑面而来的狂风一口吞噬。
“牡丹!!!”
二度睁眼,手机另一头传来噩耗:
“我没事,但是枫霜……”
“枫霜?”
“她……牺牲了……”
牺、牺牲了……白草登时愣在原地。孩子们和白蒿回首看着他,面露疑惑。两天后,枫霜葬礼举行,他穿着黑色西装,排着队,手里拿着黄色雏菊,看着不远处故人的遗照,娉婷端庄,炯炯有神,仿佛她从未逝去。白草闭上双眼,反复祈祷,祈祷枫霜会像好莱坞电影里的反转一样,突然出现在葬礼上面,带着微笑,依然强大、坚强、富有感性。但是直到鲜花置于墓前的最后一刻,奇迹也没有发生,白草仰起头,看着阴蒙蒙的天空,枯黄的枫叶翻腾起伏,那个在自己生命里宛如亲生姐姐一般重要的女人,终是在冰消霜散后随风而逝。
“白草~”
一阵阴沉的呻吟从墓碑底下传来,白草扭头一看,一只腐烂的手臂破土而出,径直掐住了自己的小腿。枫霜的尸骨掘开地面,恶臭熏天,皮肉腐烂,浑身尘土,双眼漆黑,面色狰狞地朝他阴吼道:“你要去哪里?”
白草泛起一阵恶心,怒血喷张,一把抓住对方的脖子:
“你这怪物,从我的意识里滚出去!”
两个人僵持着向地面栽去,咔嚓——世界破碎,白草和影憎扭打在一起,双双坠落,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砰!二人跌入新的记忆,重重摔在地上。
“给我滚出去!”
白草从地上爬起,一拳朝影憎挥去。影憎不慌不忙,躲开攻击,拦下飞踹,稳稳接住白草的拳头,邪笑道:
“傻瓜,看看这是哪?”
白草一愣,视线越过影憎,刺眼的阳光,梦扉的通灵摊,还有那个肥胖,窝囊,不善言辞,陌生而又熟悉的中年男人。
“不、不、不要、不要!救护车,救护车!”记忆中的自己抱着白蒿,捂着他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两行不争气的热泪从眼角滚了出来。
“傻孩子,又没伤到要害,怕啥?这么点心理素质,还当什么干部,啊?哈哈。”白蒿拭去儿子脸上的泪,露出一抹微笑,按着伤口想要站起,满是赘肉的双腿却止不住的软。
“慢点,慢点,我去、我去找找医疗箱,先做个应急处理……”
“老喽,老喽,真的老喽~”
白草喘着气,目不转睛,呆愣原地,噗嗤!一把利刃捅穿胸膛,被伪人附身的白蒿出现在自己身后,恍惚间,场景已来到枫霜饭店内,四处是伪人洗劫后的狼藉,三个孩子和牡丹脸上挂着惊诧的表情。
他瞳孔颤抖,面色惨白,喘息着仿佛被鬼怪吸走了魂魄,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句:
“这就是你的人生。”
影憎抚摸着白草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喃,突然揪住他的脑袋狠狠朝下按去,咔嚓!记忆再次破碎,两个人再次下坠,下坠,不断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