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孤儿们在逃窜中走散。祈云、迎春、枫雨三个孩子穿梭在混乱的街巷中,身后就是张牙舞爪、紧追不舍的伪人“舔食者”,噈噈噈噈的惊悚尖叫回荡在昏暗的巷子里,切割着每个人的心弦。
“哥、哥哥……我……跑不动了……”
锋利的碎玻璃从天而降,三小只大叫一声,脚步不敢有丝毫停歇。
“迎春……再坚持一下……抓住我的手!”
枫雨转身,一脚将路边的垃圾桶踢向伪人,被对面反手弹开。“可恶!”他手里攥着母亲的发簪,打算关键时刻取出手枪反击——虽然他知道无济于事。
“哥哥,死胡同!”迎春尖叫道。三人慌慌忙忙,竟然误入一条死巷,插翅难飞。身后伪人锋利的爪子已经呼啸而至——
“小心!”枫雨掏出手枪,瞄准了即将行凶的伪人。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肥胖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面蹿出,抓住“舔食者”的后腿,将它掷出小巷。
“石生哥哥!”
石生弯腰抱头,龇牙睁目,摇晃着身躯,漆黑的双眼诉说着挣扎,沉闷的低语传达着痛苦。孩子们弄不清状况,聚在一起,站在远处紧张观望着。
“休、休想……伤害他们!”
“石生哥哥,你回来了!”
噈噈噈噈噈!伪人察觉眼前的家伙背叛了自己的阵营,发出尖锐的叫声,另一只“舔食者”闻讯前来,二者左右逼近,虎视眈眈,形如铁钳。石生孤身一人堵在巷口,急促的喘息声回荡不止,与呼啸的风声相互衬托。
嘶——一只伪人率先动手,一爪拨向石生。血色飞溅,他的胸膛被撕烂,整个人磕在墙壁上留下醒目的裂痕。与此同时,另一只伪人张牙扑去。石生一手抓住那迎面弹射的舌头,另一只手掐住伪人的脖子,发动怪力将之拎起,同样撞在另一面墙壁上,治人之道还治彼身。噗嗤!石生的小臂被旁边的伪人咬中,鲜血直流,他大叫一声,踹开手中伪人,拽下墙上的钢管,重重捣入舔食者的脑袋,接着挥动武器,与两只“舔食者”绞斗在一起,登时,血花漫天,喊杀震地,裂痕在两边的墙体上肆意蔓延,整个巷子岌岌可危。
“枫雨,快开枪!”祈云呼喊道。枫雨颤抖抬起手枪,看着纠缠在一起的石生和伪人,那枪膛里唯一的子弹在此刻重若千钧。
轰!一颗炮弹在砸中头顶的房屋,无数瓦砾倾盆而下,孩子们抱在一起,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孩……孩子!”
遍体鳞伤的石生瞪大漆黑的双眸,彻底爆发,钢管噗嗤一声捅穿一只伪人的胸腔,顺手揪过另一只的上下颚,大喝一声将那舔食者沿嘴巴彻底撕裂两半。隆隆隆……巷子两边的墙体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垮塌。石生一个跃步上去,强行抗住孩子们头顶的砖瓦。
“石生哥哥!”
“快走——”
石生发出最后的怒吼。三个孩子彼此牵着手,顶着尘土跑出巷口,回头一看,无数砖砾倾斜而下,石生扛着废墟,蓬头垢面,漆黑的眼眸泪光汩汩,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世界死寂,孩子们发出无声的呐喊,灰尘将他彻底吞没。
影憎揪着白草的脑袋在意识世界中不断下坠,击穿一层又一层记忆,摔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白草忍着痛从地上爬起,突然小腹被人重重踢了一脚:
“嘿嘿,臭小鬼,再混几年吧,哈哈哈!”
打工的饭店旁,几个痞里痞气的服务员霸凌着眼前这个晚辈。烫烟头,喝脏水,拳打脚踢,为首的老油条把自己的脏鞋踩在白草嘴边:
“来,舔!”
孤身一人的白草别无选择,吐出了自己的舌头。
“诶嘿嘿嘿——你看你看,贱货,就是贱货!哈哈哈哈……”
“活该苦命,哈哈哈哈……”
众人哄然大笑,抢了他的工钱,勾肩搭背,欢喜离去。鼻青脸肿的白草艰难爬起身,捡起书包,收拾起满地散落的课本,忍痛一背,险些摔倒,一瘸一瘸走出小巷。马路对面的珠宝店,灯光璀璨,琳琅满目,在夜色的衬托下更显奢华。他歪着身子,伫立在橱窗前,仰望着那华丽的商品和昂贵的价格,最后把视线停在了角落里一对便宜而小巧的蓝宝石耳坠——那对改变了他命运的耳坠。
“妈妈,好久没有戴耳坠了。”
白草低垂着眼眸,自言自语。影憎从橱窗的玻璃中浮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再次击穿记忆,落入一间破旧的公寓中。白草被影憎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看着周围熟悉的装修,恶心的酒味再次冲入鼻翼。
“混账!混账!赶紧给我去死……”
响亮的耳光宛如铁锥扎入他的心脏,白草侧过脸,贴着冰冷的地板,母亲狼狈的银发格外刺眼。
“像你这种女人,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了……结果……给我在外面沾花惹草……混蛋!”
“说!是不是跟隔壁那个家伙鬼混,啊?说啊!”
男人顺势从桌子上抄起一个酒瓶,对着母亲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咚!”
我还是如此那般……无能为力啊……回想过往二十余年的人生,自己拼尽全力,却没守护住一样重要的东西,心灰意冷,白草在绝望中闭上了双眼。
“孩子,怎么会呢?”
妈妈?白草一诧,发现影憎突然消失不见,自己孤身一人位于一片纯白空间,母亲带着和蔼的微笑,一脸慈祥,等候已久。
“妈……妈妈……”白草愣愣的,鼻子一酸,泪水如同流星在脸颊上划过晶莹的痕迹。
“我的小蒲公英,好久不见。”
“我……我好想你……”他踉跄着朝母亲走去,可无论如何也抓不住那近在咫尺的幻影,最后脚下一滑,跪倒在地,“真……真是没用……”
“傻孩子,蒲公英宝宝总有一天都是要远走高飞的啊……”
白草抬起头,看着母亲慈祥而缥缈的笑容,脸上泪痕逐渐干透,终于理解多年前那个童话故事背后的深意。
“你这一路艰难险阻,却没有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还记得吗?‘想得到鲜花,就要成为阳光’为他人点灯的同时,亦是照亮自己的人生。”
牡丹坚毅的眼神,枫霜鼓励的表情,父亲欣慰的面容,孤儿们真诚的欢笑,无数逃难居民感激的话语,纷纷在眼前闪过,化为股股暖流在体内流淌,母亲上前伸出手掌,掌心里,一根写着“Easily Live”的吸管赫然出现,倒映在他的眼眸中。
“孩子,我一直相信你,一定能勇敢面对人生的狂风,好好活下去……”
他眼角残余着泪滴,低头咳嗽一声,发出清脆剔透的笑声,盘腿坐在地上,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宛如涣然冰释的玉壶,又如自在如意的祥云。
回到当下,影憎自上而下掐着白草的脖子,见他突然精神一振,继续出言损道:
“生如浮萍,死如朝露。你真的相信,人生有真正的价值吗?”
“信。”
出乎影憎意料,白草面露微笑,一扫颓唐:
“她让我坚信。”
他拎起旁边的酒瓶,一把砸在影憎脑门上,挣脱压制,趁敌人恍惚之际,白草卯足全身力气,一拳抡在影憎腹部,紧跟着后仰躲开反击,一套流畅而有力的组合拳打在对手脸上,揍得他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