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到家咯。”
“确实有点可惜呢……”
“没事没事，哪有什么麻烦的，下次再一起去就好了嘛。”
“嗯，就这样，挂咯。”
门外传来姐姐的声音，似乎是在和柳芸打电话报平安。
我抓住鞋柜边缘的手不禁又用力了几分。
“我回来了~”
门被打开，姐姐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我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约定。”我找不到特意来门口的理由，便用这个简单的词语混了过去。
“就为这个专门等在门口啊？”姐姐以无奈的语气开口，所幸我还能从中感觉到一点宠溺。
太好了，姐姐还是姐姐，没有被柳芸她们夺走。
“来了哟。”
耳朵刚捕捉到姐姐的声音，我的手就被牵住了，五根纤长的手指从我指间插进来，与我十指相扣。
姐姐的体温从紧贴在一起的掌心传过来，让我的大脑像是被这体温烧坏了一般变得晕乎乎的。
一只手被放到我头上，轻抚一会儿后向下移到我的额头，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从头顶传遍全身，我不禁闭上眼睛，甘愿沉浸在黑暗里。
把视觉封闭起来会让我看不到姐姐，却可以让我的其他感官更加敏锐，姐姐的气味和抚摸在此刻像外套一样几乎将我包裹起来。
头上的那只手短暂的离开一会儿，然后掀起了我的刘海。
“咕。”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啾~”
姐姐的唇印上我的额头。
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微微颤抖，我则用力呼吸，试图吸进姐姐呼出的气体。
这个吻比昨天的更久，但也不过几秒钟而已。但这几秒钟的抚慰已足够抚清上午的孤独。
“可，可以了吗？”姐姐脸上泛起红晕，眼神游离。
“嘛，亲吻的话勉强算是够了。”我从眩晕中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同时轻笑着向姐姐靠近一步。
“不过呢，姐姐和柳芸去购物了吧？”
“诶……”
“下午我们也去吧。”
○
我和姐姐来到了购物中心。
“你们上午就来了这里？”我环顾四周，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商铺吵吵嚷嚷的宣传让我心烦意乱。
“一点约会的感觉都没有嘛。”
“也只有依念这样厌生的人才会讨厌这里吧？而且我和柳芸上午根本就不是在约会，只是要买个东西来着。”
“买东西？”
“是柳芸前天晚上丢的包，我们昨天决定今天我陪她来买一个新的，就当做这两天没和她做的补偿。”姐姐叹了口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包是哪个明星的周边产品吧？那种东西真的能在购物中心买到吗？”
“……买不到的吗？！”姐姐愣了一下，“我不怎么追星的，不太清楚的说。”
“不，我觉得这个是常识来着。”
“那柳芸为什么会答应跟我来啊？还带我跑遍了几乎整个购物中心……难道她也不知道？不可能的？她那么喜欢小葵来着。”
……咦？
“答应”？
柳芸“答应跟姐姐来”？
所以是姐姐主动提议要陪柳芸来的吗？
一股阴翳蒙上心头，盖住了和姐姐约会的喜悦。
我用力攥紧拳头，指甲刺进肉里，我却浑然不觉。
“嘛，估计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来和姐姐约会吧？”我忍住心里的不适，解放自己已经发白的手掌，努力发出平静的声音，把对话进行下去。
“哦？嗯……也有可能吧……？”
“肯定就是这样啦。好了好了，先别管柳芸了，现在是我们在约会对吧？”我挽住姐姐的胳膊，像抱枕一样搂在怀里。
“都说了不是约会……算了，要去哪里？”
“姐姐上午去了哪里？”
“上午？”
“做‘同样的事’，这是约定，对吧？”
○
我们来到了一家服装店。
虽然很好奇为什么明明目的是来买包，第一站却是服装店，但既然是姐姐带我来的，还是好好享受好了。
——我是这么想的。
“好无聊。”我在店里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姐姐倒是兴致勃勃。
我对衣服什么的完全没兴趣，服装店唯一能吸引我的地方在于能给姐姐挑衣服。但比起让别人给自己选衣服，姐姐和我一样更喜欢给别人挑衣服。
“呐，许思学姐，”为了防止遇到熟人，我换用在学校里对姐姐的称呼，“学姐上午不是来过一次了吗？怎么还这么兴奋？”
“不一样啊，”姐姐叹了一口气，“上午要一直照顾着柳芸，累都要累死了，哪有心情挑衣服？”
“反正姐姐也是喜欢给别人挑衣服的类型吧？就给柳芸学姐挑衣服不好吗？”
“……我只想给……”姐姐小声的说了一句。
“什么？我没听清。”
“嗯嗯，”姐姐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你绝对说了什么吧？”
“真的什么都没有啦——啊，这件泳衣好可爱，依念来试试吧？”
可恶，居然转移话题。
“不不，你先把刚才那句话讲清楚。”
“你也喜欢这件泳衣吗？那快去试试嘛。”
“不不不……”
“快——去——啦——”
“……好吧，我去。”
可恶，居然装傻。
我只好走近姐姐，接过姐姐手里暴露度过高的泳衣，钻进了试衣间。
换上去之后，我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
如果抛去暴露度过高这点不谈，泳衣本身确实很可爱，而且能完美衬托出穿戴者的身材。
——当然这一点必须是与穿戴者尺寸相符才能体现出来，否则就会像我这样：
以勒肉感为卖点而设计得略紧的下半身穿在我身上正合适，上半身，准确来说是胸部的地方则松松垮垮，使我必须紧紧抱住胸部才不会走光。
看来姐姐是按照她的身材挑的呢哈哈哈。
……心情好像更差了。
“学姐？”我从试衣间探出头去，想让姐姐帮我换一件。
“学姐，换一件可以吗？这件有点……”然而未说完的话语被眼前的景象堵在了嘴里。
一个身材纤细，留着灰色长发的女孩背对着试衣间和姐姐面对面交谈着，姐姐的表情里装满了喜悦——这种表情甚至面对柳芸还有其他人时得没在姐姐脸上出现过。
那个女生，
那个在我和姐姐约会时插入的人，
是谁？
还有姐姐，
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让我觉得恶心。
我没有再喊姐姐，而是缩回去躲在试衣间里。
几分钟后，姐姐的声音在试衣间外面响起。
“依念，还没好吗？”
“……许思。”
“……咦？”姐姐的声音顿了一下，再响起时带上了些许迟疑，“依念，为什么突然叫我……”
“过来，许思。”
我又叫了一声，声音的温度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吧，我来了。”
姐姐的一只手从帘子的缝隙中伸进来，我抓住那只手，用力往怀里一拉，姐姐猝不及防地跌了进来。
两个人一起挤在这狭小的试衣间里，肌肤相贴，呼吸相闻，让我心动。
可此刻的我越是心动，就越是难受。
“呐，许思。”
“……我在的。”大概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姐姐的话也变得简短起来。
“刚才那个女生是谁？”我试图控制住自己的发声器官，可说出的话的语气仍像满是稀泥的沼泽一样，不仅仅是姐姐，就连我自己仿佛都要陷进去然后被吞噬殆尽。
“你看见了啊？那是锦鳞，余锦鳞。”
“也是女朋友吗？我没见过呢。”在句尾加上语气词也没法让语气变得活泼。
“不，还不是。”姐姐摇头。
“还”吗？
也就是说还在攻略中吗？
我该觉得紧张还是宽心？
“有什么事吗？依念。”
有什么事？有什么事？
几个字狠狠砸在我心里，似乎砸出了一个洞。
就像潘多拉魔盒那样，似乎有大量不好的东西从洞里冒了出来。
姐姐不是来和我约会的吗？为什么要和别的女生说话？为什么眼睛要看着别的女生？为什么要站在别的女生身边？我已经让出了大半个姐姐，但现在姐姐不是在和我约会吗？这不是在履行约定吗？这时候的姐姐不是完全属于我的吗？属于我的姐姐只要和我说话就够了，属于我的姐姐只要看着我就够了，属于我的姐姐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够了。所以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我喜欢姐姐，我爱着姐姐，姐姐知道的吧？我们不是姐妹吗？就算不是真正的姐妹，我们不是室友吗？我们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吗？我们明明只有彼此了……
“……依念？”
……我明明只有你了，我明明只有姐姐了……
“依念！”
我猛然抬起头，近在咫尺的地方，姐姐湿润的眼中满是担忧。
“怎么了？突然就不说话了？”姐姐把一只手放到我的头上，轻轻摩挲。
“……没什么。”
我不能把那些话说出来，否则我就不能在叫她姐姐了，甚至不能继续当她的室友。
我不能失去姐姐，我只有姐姐了。
但姐姐可以丢弃我，她还有柳芸，还有余锦鳞，还有那么多爱着她，也被她爱着的人。
“……这件小了，换一件吧。”
我把姐姐的手从头上拿下来。
如果不贪恋，是不是就可以享受得久一点？
我在心里祈祷着。
最后，我买下了更小的一件泳衣，姐姐则买下了这件泳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