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的后院里,我——白佑明——蹲在石板地上,清点着要送往学院的魔药箱。
也许是最**凡的生活被接连不断的意外打乱,我甚至都快忘记自己原本还在经营这间小小的店铺。
药铺的日常本该是平静的,调配药剂、接待顾客、偶尔应付学院的订单,然而自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后,这些简单的事务都变得危机四伏。
白檀木箱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瓶清醒药剂,每一瓶都用细腻的银丝带系紧瓶口,防止魔力溢出。
这些是几天来累积的订单,催送的人甚至已经找上门来,前两天还有个急性子的学姐直接敲响了药铺的门,语气中满是抱怨。
我小心翼翼地数着瓶子,手指在冰凉的玻璃上滑过,心中却有些走神。
店铺的生意虽然不算红火,但还是能实打实赚到钱的,我不能再出错。
“左边第三瓶的冷凝咒少画了半圈。”白的声音在我的意识海中响起,清冷如晨雾中的霜花,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建议重新封装,否则魔力可能会不稳定。”
“有什么关系~”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声音从意识的另一端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和不屑,“反正喝下去最多拉三天肚子,又死不了人。”
我手一抖,差点打翻整箱药剂,心跳猛地加速。白的建议总是谨慎而可靠,而幽的随性却常常让我头疼。
我咬紧牙关,瞪着那瓶被指出问题的药剂,犹豫着要不要开箱检查。
就在这时,学院钟楼突然传来七声低沉的闷响,声音在雾气中回荡,震得我耳膜微微发麻。
我猛地抬头,意识到配送时间已经迫在眉睫——糟糕,要迟到了!
我抱起沉重的魔药箱,匆匆锁上后院的门,脚步踉跄地冲向学院。
圣嘉丽学院的西侧仓库藏在紫藤迷宫深处,那是一片由茂密花墙构成的复杂区域,专为存放教学物资设计。
我抱着箱子在花墙间穿梭,鼻尖萦绕着紫藤花的甜腻香气,耳边是风吹过藤蔓的沙沙声。
然而,当我第三次路过同一尊独角兽雕像时,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那座雕像立在岔路口,独角在雾中泛着微光,像是在嘲笑我的方向感。
“往右走三十步有魔力波动。”白突然出声提醒,声音平静而清晰,仿佛早已习惯了我的迷糊。
“明明该左转!”幽不甘示弱,操控我的右手小拇指指向相反的方向,“我闻到烤松饼的味道了,肯定有出口!”
我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白的分析基于魔力感知,通常更可靠,而幽的嗅觉虽然敏锐,却常常被她自己的胡闹误导。
我咬咬牙,最终选择相信白,抱着箱子向右走了三十步。果然,花墙尽头出现了一片开阔地,西侧仓库的灰色屋顶在雾中若隐若现。
我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冲了过去,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衣服也被雾气打湿,显得有些狼狈。
推开仓库大门时,管理员正坐在一张木桌后,羽毛笔在半空中自动记录着什么。
她的珊瑚色耳坠在灯光下叮咚作响,映衬着她那张略显严肃的脸。
她抬头瞥见我怀里的魔药箱,目光停留在箱子表面凝结的冰晶上——那是昨晚我用冰系魔法临时冷冻以保持药剂稳定的结果。
她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你还有冰系天赋?”
“她在说上次实验室事故。”白冷静地分析,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
“快说你还会喷火!”幽起哄,语气中满是兴奋,仿佛巴不得我当场表演一场杂耍。
我默默掏出送货单递过去,低头掩饰内心的尴尬。她接过送货单,突然凑近我,仔细观察着我发梢残留的冰晶:“等等,这不是普通冰系魔法……”
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锁骨,眼神中透着一丝好奇。
“咬她耳朵!”幽兴奋地提议,声音在意识中炸响。
“建议深呼吸。”白实时播报,试图让我保持冷静。
我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正要后退时,仓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伴随着一阵烟雾弥漫开来。
管理员脸色一变,瞬间转移了注意力:“又是炼金科的小混蛋!”
她抄起桌旁的扫帚,气势汹汹地冲向仓库深处,耳坠在奔跑中叮当作响。
趁着这个千钧一发的机会,我迅速将魔药箱塞进指定货架,动作快得几乎有些慌乱。
确认箱子摆放整齐后,我头也不回地跑出仓库,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平凡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回程路上,我特意绕开紫藤迷宫,避免再次迷路。然而,当我经过蔷薇拱门时,却意外撞见了戏剧社的排练现场。
社长站在一圈学生中间,举着一件用桃色星纹布制成的斗篷,深情朗诵道:“啊!我的爱如潮水——”他的声音高亢而充满戏剧性,手中的斗篷在风中轻轻飘动。
“快闭眼!”白和幽同时尖叫,声音在意识中重叠,带着罕见的急切。
我下意识转身,想避开这场闹剧,但还是晚了一步。斗篷上的魔纹被阳光激活,瞬间在空中投射出巨大的爱心泡泡。
每一个泡泡里都浮着上周我打喷嚏时的影像——那是我在药铺不小心触发星纹布魔力时的场景,鼻涕横飞的狼狈模样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我瞪大眼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学生们突然集体转头,社长眼睛发亮地举起魔杖,指着我喊道:“特效师本人!”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崇拜,周围的新生们也兴奋地议论起来,有人甚至掏出羽毛笔准备索要签名。
我拔腿就跑,身后追着二十个举着羽毛笔的狂热新生。他们一边喊着“签名!签名!”,一边挥舞着道具剑和笔记本,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荡。
我在学院的小巷中左拐右拐,试图甩掉这群追兵,但他们像是被打了鸡血,紧追不舍。
在第八次拐弯时,我不小心撞进一个垃圾转运阵,伴随着一阵眩晕,我被传送回了药铺后院,摔在一堆杂物中,身上还粘着一片烂菜叶。
暮色降临,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泡在加了双倍冰魄藤的浴桶里。水面泛着淡淡的蓝色,水汽氤氲中带着一丝清凉。我闭上眼睛,试图让热水缓解一天的疲惫。水面上漂浮着三封情书、五张美容预约单,以及戏剧社寄来的“荣誉特效师”聘书——这些都是追兵们塞进我怀里的“战利品”。我揉了揉太阳穴,心中五味杂陈。
“今日被追逐次数创新高。”白在意识中模拟出一本账簿,声音平静地勾画着记录,“建议采购隐身斗篷,以防类似情况再次发生。”
“明明是你太受欢迎~”幽把浴桶里的泡沫捏成追兵的造型,笑得前仰后合,“看,这个像不像举着扫帚的管理员?还有这个,像是举着魔杖的社长!”
我沉入水底,听着水面之上模糊的喧闹声,试图让自己暂时忘却今天的荒唐。当最后一丝晚霞消失在天边时,阁楼窗户突然传来一阵轻叩。我猛地浮出水面,水花四溅,只见那只偷喝药剂的咒术鹦鹉又回来了。它歪着脑袋站在窗台上,爪子上抓着一张烫金请柬,嘴里还叼着一片我昨晚丢弃的月光草。
“诚邀白先生担任毕业舞会魔法顾问……”幽抢过请柬,念着上面的内容笑到打嗝,“他们要你下场粉红泡泡雨!哈哈,这下你可逃不掉了!”
我默默从鹦鹉爪中接过请柬,低头凝视那烫金的字迹片刻,然后将它折成一艘小纸船,轻轻放进浴桶。
水波荡漾,纸船载着泡沫缓缓驶向排水口,消失在水流中。
我靠在桶边,闭上眼睛,心中暗自叹息——这混乱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