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细细簌簌的雨水从我的脸颊划过,带着一种让人燥痒的感觉,透彻的寒冷逐渐的在全身蔓延,身体有些冷的发抖,面容呆滞的看向看钱那个身着蓝白和服的少年。他蓝金色的眼瞳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右臂颤抖着举行天空,血液从肩膀处溢出,目光直愣愣的看向正上方的天空。
乌云在天空中汇聚,四周也逐渐的刮起凌冽的寒风,并夹杂着雨滴不断地朝沉默的两人拍去。狂风裹挟起他蓝白色的羽织,显得很寂寥。我无言的看着他,他将手臂伸回,默默地看向我,用那双看向天空的蓝金色眼眸。
“看来这就是我们的结局了吗?”
“可真是不可理喻啊!”
我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喉咙里有些哽咽,话语里带着哭腔。他面容苍白,却什么话也不说,我也随之沉默,孤单的身影在暴雨下显得茫然无措。
随着雨滴的下落,四周的雨声越来越大,暴雨也随之到来。我有些逃避似得低下了头,他却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来吧,祇。你不至于现在想死吧?”
他叹了口气,随后将一柄太刀横在了面前,那一句话说的很勉强,语气中带着遗憾的气息,他似乎让人觉得有些伤感了,划过脸庞的似乎不是雨水,而是眼泪。我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随后牙齿上下绷紧。
身体渐渐俯下,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喘息,热气从嘴里呼出,手中的断刃举向了肩膀,腿向后支撑,随着怒吼全身不住的颤抖,随后落寞的停下。
“那,我也无可奈何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空洞而愤怒,“哑——!”沉默片刻过后,我后退两步向前朝着他的方向冲去。
先是从一侧呈曲形侧身后朝他袭去,拿着那柄断刃朝着他的胸膛的方向,银辉闪过眼前,他木讷的抬手,剑刃破开雨水划向我的侧脸,我只好贴着脸颊抬手挡刀,振刀过后,我顺势后退改变方向,随后在他转身的同时再次朝他袭去。
那一刀之后,一切都会结束,哪怕断刃,也始终可以破开血肉,他会——死吗?那一瞬间,我——犹豫了。进击的速度在用一刻慢了下来,阴影笼罩了我,已经很近了,我不知为何的抬起头,那双拥有蓝金色眼眸的眼睛看着我,同时还有那一副痛苦的神情。
近乎同时,他迅速从不设防的姿态中扭转过来,像是预判了熊东一般的向一侧拐,随后侧身用左手紧紧抓住我的左腕,绕向后方。
脚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记横扫鞭向我的脚腕处。我瞬间失去平衡向前跌倒,他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并向后拉直,我因此没有立刻倒在地上。脸接近地的同时,我调整重心,脚下踩地发力意图回头反击。一股痛感袭来,一记重击往我的背后袭来,我的脸连同胸膛被迫紧贴在了地面上,同时胳膊的关节处传来了一声“咯吱”的闷响。
身体因为痛苦而不断抽搐,脸紧紧的贴在地上,另一条手臂挣扎着向前收缩着,雨水落在我的脸上,疼痛感过后,感觉陷入了一种极端的疲惫。
雨水毫无顾忌的倾泄在我的脸上,我无力的趴在地上,感觉身体似乎越来越冷。重的呼吸,细簌密集的雨声,耳边传来的风响,不断地试图吹灭这已如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
我的眼瞳有些涣散了,微微抬头看向神龛的方向,视线的尽头仿佛被一层迷雾遮挡,意识逐渐模糊起来,胸中仿佛有一股闷气,莫名的有种呕吐感。我有些不甘的咬着牙,不断试图抵挡涌上来的困意。
“雾月……”
他静静的看着我,满脸自责的神情,但仅一会,随即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石墩,石墩上的是一座小神龛,小巧精致,没有丝毫的锈迹,仿佛刚刚落成。他挣扎着走向前,但却又很快被绊了一跤,随后又一瘸一拐的站起。
神龛前插着一柄看起来被遗弃很久的太刀,刀鞘就在旁边,像是被人刻意放上去的一样。他拖着疲惫的步伐逐渐走向那个石墩,但不一会,又突然捂住头,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他的脚步缓慢孱弱,仿佛仅仅是行走就已经拼尽了全力,执着的样子像是在沙滩上行走的瘸腿乌龟。赤脚踩在留有石头的土地上,但神情相当麻木,走过的地方留下斑斑血迹。抬起脚,脚板上插着的是祇手中断刃的断片。
走着,走着,不断地前进着,双脚仿佛被绑上了千斤的巨石,灵魂仿佛被沉重的枷锁吊坠。他不断的走着,身体被动的想要后仰,他只能俯下身,以免被拽倒,仿佛地底下冒出来无数的恶鬼在抓着他的衣服,但他仍旧在向前,眼神中此时是异常的坚毅而执着。
他继续前进着,靠近神龛时,步伐开始逐渐放缓,像是在山路上筋疲力竭的老人,想要获得片刻的喘息。他看着神龛,拼进全力的快走几步,随后重重的趴到了哪座神龛上。
看着那柄太刀,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回想,他难以忍受的捂着头,眉毛皱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想到什么似得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干燥的喉咙里却说不出任何东西。蓝金的眼眸逐渐转为璀璨的金瞳,他露出一抹微笑,但又很快恢复神情,想要挣扎着站起。
“拔出你的刀,戏曲的君王”一个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在心中包含期待的催促着他,这片地方有股力量在催促着他,一股寒冷刺骨又至高无上的力量,在这片怪异的地方。
“我是——谁?
回答我,我是谁!”他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感到极为晕眩,在心中的发问转变为怒吼,仿佛那柄刀让他想起了什么——一些不愿回想的东西不经同意的重洗了他的记忆。
哒哒哒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是一股猛烈的暴雨声也无法盖过的重步。我像受伤的野兽一般袭来,双脚冰冷,双腿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全身冰冷。他回过头的瞬间,神情看起来极为痛苦,但在同一刻,却又莫名的笑了。
我的嘴里叼着我那只断了的手臂,血腥味在嘴里发散者,我就像恶犬一般向他袭来,尖锐的断刃在他转身的瞬间就刺进了他的胸口,“呃...啊——!”我从喉咙里发出压抑又沉重的吼叫,转为了口中巨大的闷响。手不断的向他的胸膛推进,腿也在向前发力,整个身体前倾,直到刀柄都在往血肉压迫。
他后退几步,略显无力的站在那,随后抬头看向天空。我眼中蓄着泪,虽然早有准备,但到了这种时候,心中还是莫名的难过,喉咙里不断地发出低沉的吼叫,眼泪从眼角流下,可以想象的滑稽。
周围吹起了凛冽的风,他的衣角也随风扬起,耸拉着手臂,无言的张着嘴。我也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手中紧紧攥着那柄断刃。我咬着牙,一直低着头,甚至不肯抬头看一眼。
血液流出嘴角,随后滴落在我凌乱的头发上,随后顺着发梢,滴落到了我的面前,我抬头看向他,断刃刺进之后,他的双腿便静止了,甚至不是颤抖,身体也开始僵硬的向后倒。
我低头看着他面朝我笼罩起来的影子,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却又想要确认似得再次抬起。一双冰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感到浑身一颤,随后惊诧的抬起头。
他看起来狼狈极了,血液从抽搐着的嘴角流下来,面容痛苦的看着我,他张开着嘴,微笑着,仿佛一点也没有死亡的恐惧,但神情却已经将他出卖。他像是要说些什么,我颤抖的手下意识的松开了,血液在同一时间从他的口腔中溅射到了我的脸上,他看着来时的天空,向前缓缓的倒在我的肩膀上。
他的眼神是什么样的,我杀死了他,可是他的眼神——为什么没有责怪我,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吗?不,不对,应该怪我才对!一种怪异感连同自责感充斥了我的全身,我朝他的方向看去,神情呆滞。
他的嘴角靠近我的耳朵,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热气不断呼出,他的身体渐渐变冷,眼瞳也开始逐渐涣散了。我睁大着眼,难以置信的感受着他那冰冷的身体。我默默举起双手,看着它们被鲜血浸染过后的摸样,。
“祇——你终于来了啊”
“长久以来,承蒙……照顾了”
“这一切……”
他似乎他似乎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了,带着哭腔的话语中带着不舍,言语的最后似乎带有一丝抱怨,我不知道如何回应,在原地愣了很久,听着他颤抖着逐渐消失的呼吸声,仿佛突然醒悟的我,不知所措的用双手从背后将他搂住,却碰到了背后的被断刃洞穿的洞口。
他没有任何动静。
我颤抖着碰向他的胸口,他没有发出任何不适声音,那种濒临死亡,沉重的粗气声也在我耳边逐渐变得虚弱,直至消失。他的身体仿佛越来越轻了,面容也逐渐归于平静。
我瘫坐在地上,木讷的看着身旁和眼前的一切,仿佛如梦初醒。曾经一起结伴的所有回忆涌入脑海,眼泪从眼眶中溢出,随后从脸颊划过。上下颚紧紧的砌在一起,然后微微张开口,肩膀颤抖着,发出了一阵无声的怒吼。
我缓缓站起,他的身体也随着我的站起逐渐从我的肩膀滑落到了地上,我呆滞的站在了神龛前。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吗?我在心里发问着。
神龛前的是把打刀,我看了很久,才伸手尝试将它拔出。本想一鼓作气拔出来的,但因为受伤的缘故,过程变得极为缓慢。当我拔到一半的时候,身后卷起一阵飓风,一股冰冷的感觉从我的身后发散,随后耳边响起了及其虚弱的声音:“像我这样的怪物,或许就应该孤独的死在怪物的巢穴里。”我难以置信回头看向那个蓝白色少年的尸体,然后怔怔的盯着他,双手颤抖着握紧。他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机,死的看起来很安静。
我闭上眼睛痛苦的向后仰,过了许久,终于将那柄打刀从石墩中抽离出来。我回到他的身旁,静静的伫立在身旁,随后缓缓回过头,向外走去,在离得他越来越远的时候,我似乎感受到什么似的扭头,一股迅猛的冽风从神龛方向吹来,他的头顺风转向我,眼睛睁大的让人害怕,瞳孔极度收缩,好像在畏惧什么。嘴不断的的闭合:“原来在你眼里,那是把打刀啊。”他仿佛一个木偶般说话,最后缓缓的露出一个瘆人的欣慰的笑。
上空的乌云在我原先拔刀的地方拧成了一个漩涡,仿佛一只暴躁的野兽在张开它的血盆大口,远处隐隐闪烁出雷光,闪电和龙啸交错。冰冷的冽风席卷着雪花扬起尘土,四周逐渐聚拢起了迷雾。
我着魔般的跑到了他的身边,他的眼神同我杀死他的时候一样,瞳孔涣散毫无光彩,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征,仿佛一切都仅仅只是我的幻觉。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眼神不断的扫视他的尸体,手慌乱的到处摸索。
但什么都没有改变,或许那只是幻觉,他的身体没有一丝的体温或是其他活着的印记。
我静静的扫视着他死去的面容,注意到了他胸前的手上握着一柄尚未拔出鞘的肋差,脸上露出些许惊诧的神情,随后将手伸向那把肋差。
我从他僵硬的手中把那柄肋差掰过来,上面雕刻着樱井和平信家的家徽,刀柄和鞘都是用上好的檀木制的,刀身微微烁起寒光。
“平信雾月,来生再见吧。”我在他面前跪了很久,终于从嘴里干巴巴的挤出了这句话,仔细观摩着那把肋差,保存的很好,他一向是个洁净的人。
暴雨在我将那柄打刀拔出来的那刻就已经逐渐停止了,但依旧乌云汇集。冷风似乎更加的凛冽了,我用手将他的眼睛缓缓的盖上,他很清秀,哪怕死了,也只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将那柄杀死他的断刃从他血淋淋的胸膛费力的拔出,庄重的放到了他的身边。“就让它代替我在这陪你吧。”看着他说完后,我缓缓站起,重新向原来的方向走去。这一次风没有再刮起,我也没有再回头。
风越来越凛冽了,下雨前这里是夏季,下雨时是秋季,雨后是冬季,唯独没有春季。我翻过了一座来时险峭的山,趟过了一条来时一样冰冷的河,再次回头看向那个离开的地方,远远的看见那里已经飘起雪来了。
“也好,他喜欢下雪。”
“……”
我沉默的看着,嘴抽搐了两下,心中莫名的复杂。
“我原本不配获得新生的。”
我循着原路继续向外走去,来时金红色的洁净衣服已经满是污泥,破烂不堪,我路过河水时,看着河里的自己,发现自己的眼瞳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金色,眼神似乎也苍岁了许多。我离开的路上,将被拽断的胳膊用树枝架起,接了回去,似乎恢复的速度快了不少。
良久,神龛旁的香炉莫名的燃烧起了清香,那个蓝白和服的少年抽搐一阵后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瞳变成了璀璨的金色,他的面容似乎很呆滞,从脸上的神情都能看出来。他踉跄地站起来,甚至好几次差点跌倒在地。
他抬起头,望向四周,周边的一切都被积雪笼罩,太阳和月亮在天空中的乌云之间旋转,四周一片昏暗。他看向身边,那把樱井祇留下的断刃就在他的手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轻轻触碰自己的伤口,强烈的痛感差点将他冲晕。
他低头看着草地上地断刃,“樱井祇,敌人吗?”
随后走向神龛,顺手拾起了神龛前的刀鞘。
在他拿起刀鞘的那一刻,四周的风雪更加的凛冽起来,周围刮起了暴风雪,他仿佛看到上古的一切痕迹在他的面前重演,树虫讨伐盗树者,黑色的君王死在了隔境山,四位王子拿到称王后的预言,唯有戏曲的君王独善其身。他是谁,他在哪?他仿佛没有参与这些,但他又仿佛一直都在。脑门头痛欲裂,当他眼前传来金色的光辉时,他抬起头,巨大而辉煌的栖金树在他的面前生长,一切仿佛千百年的时间,一切又仿佛短短一瞬。他无法直视,只能跪拜。眼瞳中闪烁的金色光辉在这颗巨大的栖金树前显得尤为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