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剑术?”
对上莉娜期待的目光,卡伦有点无助。
“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最近很忙呢。你可以去剑术部问问,不一定非要找我。”
卡伦礼貌地拒绝,为了圣诞节前的学院庆演,她这个学生会长还有很多工作。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想学剑术呢?前天的事...抱歉,我好像没有印象了,可以和我详细说说吗?”
前天的事...
不就是开学的新课吗?
“哦...原来如此,我也经常记错时间呢,毕竟有很多事要忙。很高兴你能喜欢我的剑术设计,在下也是临阵磨枪,只希望别让真正的大师们看笑话,所以加倍努力。”
她说喜欢我的“剑术”,为什么一脸失落呢。
“对了,喜欢戏剧的话,要不要来试一下角色,现在很缺人呢...这样啊,好的,既然如此,到时候一起来看吧!”
...
莉娜一头雾水地回到座位,一起上过课的卡伦居然一点都不记得赫丝得珀说的事,这是怎么回事呢?
“莉娜,你也发现了吗?”伊莎贝尔波澜不惊,像是提起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伊莎贝尔,是不是其他人都这样,那些离开的人都会失忆?”
“大部分都是吧,不排除有特殊例子。”
莉娜的眉心挤在一起,细长的眉毛斜作倒“八”型,食指的指节堆在下巴上————这是她在某本小说上看到的,据说有利于思考。
简,昏迷...
赫丝得珀,魔女...
学生,失忆...
难道说...
赫丝得珀大概是精神的魔女之类的?可以控制人的大脑?
根据《地狱恶魔考》所说,实物载体的魔女数量与非实物载体的魔女数量大概是8:2的关系,什么山啊水啊林啊天啊之类的魔女每十个才会出现一两个诸如希望的魔女、死亡的魔女这类魔女。
赫丝得珀还是非常稀有的类型呢,那么筹划这场猎杀的目的难道是为了提高实力?还是保证自己稀有种的安全,先下手为强?
莉娜和伊莎贝尔说起自己的理解,后者表示也思考了很多遍,但魔女的资料实在太匮乏了,现在谈起这些也是无稽之谈。
交谈结束,随着钟声响起,又到了上课时间。
“啊...无聊的上课时间...”
潮音女子学院的课程由文法、修辞、辩证法、算数、几何、天文、音乐分化而来,细分了很多科目,例如文法就分为文学、历史、文法等,不过相当一部分科目都由同一位老师教,时不时会有“怎么又是你”的错觉。
克劳蒂娅老师就既是历史老师,又是裁艺老师。
另外还有舞蹈、体操、骑马、射箭等体育课程。
放学之后,去剑术部问问吧,不知道学姐们有没有时间...
讲台上的老师在讲很无聊的内容,是关于古代的哲学家,枯燥如窗外的老枝,更别提已经翻来覆去啰嗦了许多遍,窗外落叶沙沙,与黑板上的粉笔声同步同调,秋天的威力初见端倪,不久就该是一地金黄了吧,不知不觉一年又过去了。
扭头看去,入眼是白皙的小臂,支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许久未剪的头发肆意疯长,已经长出了肩膀,大而明亮的眼睛认真地盯着桌面,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微微颤动,身体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右手却在快速地抖动着,似乎在写画什么东西。
好像注意到莉娜的视线,星期五拾来一本书挡在刚才的本本上,和莉娜对视起来。
“欸...你在写什么?”莉娜小声问。
“没什么...”
好像触及什么隐秘处,星期五的眼里荡起粼粼微波,扑闪扑闪的,像是东方画里头的星湖水天。
有问题...
“哦...这样啊。”
莉娜狡黠一笑,假装没趣地别过头,余光却盯梢星期五的反应,随后趁其不备,突然出手如风,瞬间拉近与本本的距离————
如果没有另一只手阻止的话。
猝然被抓住手腕,让莉娜有一丝惊慌,两只手腕交叠在一起,莉娜比星期五白些,她觉得被抓得有点紧,还带着与少女外表外表不相匹配的高体温,热得像盛夏,可现在明明是入秋。
两道红晕便如秋日枫叶般轻飘飘地落在莉娜的脸上,左右对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来得无声,声势迅猛。
“莉娜,你又发烧了?”
“才没有!”莉娜着急出声,又赶紧压低音量,她把手抵在课桌下,可星期五没有放手的意思,只能无奈地表示:“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
“没什么好看的...”
星期五这才松开手,莉娜摸着手腕上的红印,凑近说:“给我看看嘛,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就不应该...”
后面“瞒着对方”没出口就停住了,莉娜心虚地回到原本的位置,她反倒是先瞒着的人。
“也不是不行,就是画的有点...”
星期五算是把欲擒故纵玩明白了,一拉一扯之间又勾起了莉娜的兴趣。
“没关系的,写的是日记还是画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欸...”
莉娜拿开遮挡的书本,桌子像画框,画就这么静悄悄地躺在上面,一张纸满满当当地涂满,画家不吝惜笔墨,画的下半部分可以看出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肥草在盛极而蓬乱的八月里摇曳,动感很强,莉娜似乎可以闻见鼓动的风声,而上半部分则笼罩在清得无星的夜色之中,一轮明月高高悬挂,莉娜心头一动,是熟悉的感觉,这画中清冷感离得那么远,却又近得时时摸得见。
莉娜趁机捏了一把星期五的大腿软肉,在蓝黑条纹带白花边的百褶裙与黑色过膝袜之间的“神圣”区域,也是防御最薄弱的位置。顶着对方疑惑不解的目光,莉娜再次集中到画中最令她疑惑的地方。
画面的正中心是一只狼。
一只仰天长啸、皮毛油亮,有些细瘦的狼,能看见其中直插圆月的悠远嗥鸣,甚至蕴含的生命力似乎都要跳脱出来。
画的上下方都是和谐统一的,唯独这只狼,说不出的突兀,好像刻意破坏画面一样,在柔软圆润的曲线中加入锋利冷峻的直线。
“这是哪?”
星期五摇摇头。
“它是谁?是你的宠物...是你的“朋友”还是仇敌?”
莉娜想了想把狼当宠物似乎有点奇怪,就改口了,不过如果是仇敌,意境又未免太美了,看来是星期五以前的“朋友”?
星期五一脸便秘,好像在痛苦地思索,又好像无所适从,最终还是摇摇头。
“这不是什么都没想起嘛...”莉娜十分无语,“算了,不过也好嘛,好事好事!看你这样,一时半会是想不起来,还不如留下来...额...我的意思是...”
捕捉到星期五深感奇怪地目光,莉娜知道自己过于高兴了,她也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于是解释:“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我这是在保护你。”
星期五收回视线让莉娜松了口气,只是后者盯着画开始发呆,过了一会,又动笔继续补充细节。
莉娜挪开视线,可又忍不住盯了回去,见星期五没理自己又不爽地挪开,就这么来来回回,终于纠结地看向那幅画。
画得真好...
莉娜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很快。就是个性有点毛躁,三分钟热度。她自认为在自己想学的领域,就一定可以做到很好,没有人比得过自己。
直到星期五到来,相比起莉娜的天赋,后者如果是一杯盛满的水,那星期五就是多得溢出来了。
近乎恐怖的学习能力,首先就是语言的学习,如果不是王城底下生活了八十年的老绅士,大概辨别不出星期五的母语竟然不是英语,再接着就是学院课程的学习,哪怕在写画其他东西时,她也能分出心思听课,还理解的很好。而更恐怖的是她发达的身体能力,如猛兽般矫健。
莉娜还以为她对于慢工细活可能不太擅长,没想到星期五突然表现出来的画画功底居然也如此硬实。
还有什么是她不擅长的呢...
莫名的,莉娜心底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星期五她什么都会,自己是不是就没有特殊的地方了呢,会不会她自己就找到回去的办法呢...
莉娜不甘心,她不是什么绝世天才,但也想成为特殊的那一个,如果什么都被比过了,只有那么一件两件事证明自己是特殊的。
至少还有钢琴是擅长的...
莉娜如此安慰自己,接着她悄悄问道:“星期五,你的体育选修选了什么?”
“好像...是体操。”
体操...选得很合适呢...
“是随便选的吗?”
“嗯,我觉得不会很难,所以就选了。”
莉娜莫名想起卡伦那天的动作,如果星期五在台上的话,会怎么样呢?
“我们放学后,去一下剑术部吧。”
“嗯。”
“你下一次体操课是什么时候?我能去看吗?”
“嗯,明天吧。”
“有没有兴趣去演戏剧?”
“嗯......欸?什么戏剧?”
“唔,没什么...之后再说吧。”
“嗯。”
“还有你说的钢琴,下个周末,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保持一点小期待哦。”
“嗯。”
“你只会“嗯”吗...”
“嗯...难道我该拒绝吗?”
“才不是。只是...没有我你会怎么样呢?”
“在岛上被吃掉吧。”
星期五一脸淡然,好像没当回事,那日的凶险居然过去那么久了,只是记忆依旧鲜活,想来仍然后怕。
“被我救了也没见你感激过我...”
莉娜见星期五淡如清水的表情,气得鼓起嘴,虽说是埃温出力,但后面喂水等一系列照顾可是自己费心费力办好的,反观星期五一点表示都没有,只会时而发呆时而清冷。
“没有吗...”
“哪有?”
“可是我已经是你的东西啦。”
“你说什么?!”
“安静、安静!”
怪异的惊呼声引起老师的注意,她猛敲黑板,提醒众人要讲到关键知识点了。
莉娜趴在桌子上,头紧紧地埋在臂弯里,贴在脸上的脂粉红直冲到耳根底,娇艳欲滴,如傍晚的云烧红了半边天。
“你没事吧...”
星期五伸出手想关心一下莉娜,没想到手指刚一触碰就把莉娜惊得要蹦起来。
莉娜稳了稳心神,只觉得身体在一阵连一阵地起鸡皮疙瘩,她压低声音,羞恼地问:“你说什么怪话啊!什么叫我的东西!?”
“莉娜不是说过,养我像养宠物吗?那宠物那就是你的东西吗?”
真是质朴的话,看来是理解错了。
“那也不必说、说得那么...”
“嗯?”
“就是、就是那个啊...算了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宠物的话,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就是你,是唯一的你。还有,我们只不过是朋友,没有其他关系哦。”
“嗯......那,莉娜的脸为什么总是那么红呢?”
星期五盯着莉娜的脸不放,好像看到什么珍奇罕物。莫不是得了热病?又或是某种特定条件下会发光的红宝石?
“和你没关系就是啦!”
莉娜答得快过宝剑削发,叫人反应不过来,又同时别过视线,把椅子往另一半拉远了一点,最后干脆用右手支起脑袋,挡住自己的脸。
下课后蹭一蹭就好了吧...
星期五如是心想,又继续投入笔下的工作。
两个少女默默无言,互不相看。
一个仰头听课,脑里胡思乱想;一个低头作画,心头全神贯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