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鹰妖已不再是人形,而是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雪白苍鹰,正是其妖身原形。
巨鹰追出之时,鸟喙一张,从中飞出十几杆黑色小旗,接着小旗依次落地,便形成了某种玄妙的阵法。
景辰一眼就认出了这阵法的功用,便说:“此阵以施法者为生门,其余阵眼皆为死门,效果应该是画地为牢,可以阻止我们离开阵法范围。”
花灵汐好奇:“景公子还懂阵法?”
景辰点了点头,“不才,以前在雪沧门灵阵堂挂职过一段时间。”
花灵汐又问:“可有破阵之法?”
景辰一脸苦涩:“有,干掉施法者就行。”
花灵汐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小贼!交出残片,本王留你们全尸!”巨鹰扇动巨翼,悬飞于半空之中,以威胁的口吻对三人道。
危机当前,只见那少女剑客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才默默向前走了几步,将三尺青锋抽出剑鞘。
景辰的目光一瞬间落在柳安安的剑上,忍不住眉头一挑。
虽说先前也曾多次见过柳安安的剑,但要么是因为距离过远,要么是因为情况紧急,景辰一直没能仔细端详一番少女剑客的随身佩剑,甚至还以为那就是一把普通的剑器。
但此时此刻,他终于看清,原来在那把剑的剑身上,俨然雕刻着某种繁复奇诡的纹路。
这种纹路不属于他在雪沧门所见过的任何一种体系,却无疑隐藏着巨大玄机。
好家伙,这可真是藏了张了不得的底牌啊。
“花,之后就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那剑身上的纹路忽然便有了些难言的道韵,其意至锐至刚,令人视之目眩,避之不及。
巨鹰见之也不由得有些讶异和畏惧,就连飞行的动作都变得不那么连贯了,但它此时还未夺回天道残片,哪敢就这样无功而返,只是迟疑片刻,便硬着头皮俯冲了下来。
巨鹰之躯遮天蔽日,又兼具急速,气势惊人,光是俯冲带来的风压就让景辰有些难以站稳。与之相比,柳安安娇小的身躯是显得那样的微渺,两相对比之下,就如同一辆脱轨的列车正直愣愣地朝一名稚童当头撞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稚童碾成肉泥。
可巨鹰或许真称得上列车,但柳安安却绝非稚童,当巨鹰的身躯距她仅有两三丈远时,柳安安目光一凝。
剑出。
无回。
刹那间,剑气滔天,锐不可当,剑光灼目,如日东升。
鹰首飞起,妖血如雨而下,染红了山石绿树,也染红了柳安安纯白的衣裙,给原本清丽锋利的少女无端平添了几分妖艳,更显绝色。
景辰呆呆凝望着孤身一人俏立在血雨中的少女剑客,久久无言。
不仅是因为柳安安的娇媚或者强悍,最关键的,还是他从柳安安使用的剑招中看出了几分莫名的熟悉。
这种熟悉,绝非言语能够形容,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某种潜藏于自己灵魂深处的东西被柳安安的剑招牵引了出来,引发了共鸣。
莫非……
景辰突然想起了什么。
绝天剑。
当年断绝天道之时,是否也是与之类似的景象?
景辰这边正在疑惑,下一刻,那失去了头颅的巨大鹰身终于轰然坠地,再也不动弹了。
这一剑堪称惊世骇俗,可柳安安眉间却不见多少轻松,毫无征兆地,殷红的鲜血忽然从她嘴角淌下,与兽血混在一起。
少女顿时大惊失色,趁着花灵汐和景辰没有看见,柳安安连忙用袖子擦拭干净,表情变得更加严峻。
“好厉害的剑!”这时,鹰妖的声音居然再度响了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见在远离躯体的地方,鹰妖硕大的双眼正燃烧着无边怒火,直勾勾地盯着柳安安。
“啧,没有砍中妖丹吗?”柳安安面色一沉,刚想再度拔剑,身子却是突然一软,单膝跪了下来。
鹰妖头颅怒极反笑:“如此绝学,消耗必然巨大,你能以筑基修为使出一次已是不易。而此招若能直接伤我命门,后果确实不堪设想,可惜小姑娘你资历太浅,没能一击制胜,如此一来,倒叫本王成了最后的赢家。”
说罢,这头颅便开始扭曲蠕动,不消片刻,便化成了另一种体型相对较小的鹰型妖兽,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极长而尖锐的喙。
“本王内丹尚存,区区肉体之伤根本无伤大雅。”鹰妖笑了笑,锐利的目光移向花灵汐,“好了,那边的黄毛丫头,快把天道残片交出来吧。”
花灵汐俏脸阴沉,摇了摇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鹰妖狞笑一声,下一秒,身躯忽然化作一道流光,直直地朝花灵汐袭杀了过来。
花灵汐银牙紧咬,温柔清丽的俏脸忽然爬上几分决绝和狰狞之色,紧接着,一股诡异的黑色灵气开始在她周身汇集。
一时间,方圆百里之内,万物生灵就像是同时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威胁正在苏醒一般,纷纷开始四散奔逃。鸟儿离巢,走兽弃穴,就连虎豹豺狼都放弃了正吃到一半的猎物开始逃命,此时此刻,众生皆无他念,唯有惊惧。
有着高等智慧的人和妖对这种感觉反而更加迟钝一些,那鹰妖显然也感受到了花灵汐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对于天道残片的巨大执念却让它选择性地忽视了这种危险,尖锐的鹰喙犹如飞箭,继续不偏不倚地向花灵汐的咽喉刺去。
“不要!!”柳安安似乎已经能够看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绝望地尖叫了起来。
可是下一刻,她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那尖锐的喙,刺穿的并不是花灵汐的咽喉。
而是景辰的肩膀。
“景公子?!你、你为什么……”花灵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漆黑的灵气立马重新钻回了身体。
而当她意识到景辰这是挺身而出为自己接了这一招的时候,花灵汐忽然难以置信地用手捂住了嘴巴,美若天仙的俏脸上顿时浮现出某种奇异的色彩。
至于景辰,说来好笑,肩膀刚被刺穿的时候,景辰确实感觉痛得不行,几乎要惨叫出来。
但稍稍适应了以后,这种痛感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与饕兽血发作时的那种剧痛相比,这简直就是体检抽血啊。
“你是蚊子么?”景辰冷笑,出言嘲讽。
鹰妖与另外二女同时一愣,前者意识到这小小的练气修士居然是在贬低自己,顿时怒火攻心,抽出喙刺向了景辰的脖颈。
景辰不慌不忙,偏头一躲,反而用手抵住这根又硬又长又硬的器官,把手臂狠狠地塞了进去。
“请你吃个好东西,就问你敢吃么?”景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鹰妖大怒,心道自己可是妖,平时吃的人还少么,这有什么不敢吃的?便一下咬住景辰的手臂,然后恶狠狠地将其撕扯下来,咽了下去。
这下可真是够疼的,景辰压根都没有试图保持风度的机会,顿时疼得嗷嗷叫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直到落入一抹属于少女的芳香软玉之中。
顾不得享受近在咫尺的旖旎和心仪少女颤抖的娇躯,景辰先是望了一眼自己已经消失不见的右臂,又用异样的目光看了一眼已经把那右臂囫囵吞下的鹰妖,突然安心地笑了起来。
鹰妖见他发笑,这才终于意识到方才吃下去的东西颇有古怪,顿时面色一变,惊恐万分道:
“你、你血脉里有什么东西?!”
景辰冷笑:“不必好奇,再过不久,你自然会知道的。”
不过是这说话的片刻功夫,那饕兽血的毒性便已深入到了鹰妖的脏腑之间,鹰妖终于大惊失色:
“这到底是什么毒?!怎么连神识和紫府都能侵蚀?!无耻小辈!快、快把解药交出来!!”
景辰乐了:“要是有解药我肯定第一时间就给自己用,哪还能由着这毒在我血里肆虐?妖怪前辈,听我一句劝,你修为比我高,趁着此时还没有病入膏肓,赶紧自毁肉身,说不定还有救。”
听见“自毁肉身”这四个字,鹰妖不过迟疑片刻,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将利爪刺进自己的胸膛,从中掏出了一颗色泽黑中泛金的诡异内丹。
妖丹出现的那一刻,鹰妖的躯体也随之彻底失去了生机,但凝丹境的大妖早已修炼到了不依赖肉身也能存活的地步,当下再也顾不得天道残片的事情,一股脑将神识封入内丹之中,操纵着妖丹飞也似地逃走了。
可柳安安却并不给它这个机会,见妖丹疾飞而去,少女剑客用尽全力运转起自己仅剩的一点灵力,引导飞剑刺向妖丹。
妖丹被飞剑刺到的那一刻,众人仿佛听见鹰妖悲呼了一声,接着,便再也承受不住飞剑的剑气,“啪”的一声四分五裂了。
见鹰妖终于死透,景辰原本悬着的心这才敢彻底放下。而随着他强装的镇定消失,一股极度的疲惫和寒冷终于还是席卷而来。
在花灵汐的怀中,景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