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辰收回拳头,扭了扭手腕,心情舒爽地长出了一口气。
爽馁。
他已经想这么干好久了,今日得偿所愿,方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信然。
“你、你?!”朱八瘫坐地上,捂着面门,鼻血从他手掌之间的缝隙中不断流出,眼神又急又气又是畏惧:“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景辰微笑不语,只是负手而立,眼神阴沉居高临下地看着朱八。
朱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满腔怒火不敢发泄,强笑着说:“嘿嘿……打得好,打得好,刚好我最近在做面部按摩,这下省灵石了。”
在场众人,包括花灵汐和柳安安在内,看见这一幕皆是满头问号,难以置信,刚才那朱八还是一副天上地下我最大,谁来都敢踹两脚的模样,怎么现在一对上景辰,态度就乖得跟个儿子一样?
有修士担忧道:“朱、朱大师,您莫不是被打坏了脑子?”
“你他马才坏了脑子!”朱八闻言大怒,又是一个巴掌把那人掀翻在地。
倒霉修士二号:“……?”
朱八烦躁地挠了挠头,他的脑子自然是没坏的,挨了这一拳固然也是生气到了极点,若是把景辰换成别人,朱八不管说什么都要跟对面拼个你死我活。
可偏偏对面是景辰,哪怕全天下人都觉得景辰是个废物,也只有他知道,一个能够炼出八枚三品灵丹的凡人不可能是废物。
更何况他现在好像已经不是凡人了……那就更不能随便撕破脸皮。
于是朱八赔笑:“小辰啊,你这打也打了,气也该消了吧?来,跟师父走,师父保管你以后吃香喝辣,在宗门里,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你了。”
景辰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行啊,朱八,这还不够呢,远远不够。”
朱八紧张:“那、那你还想干嘛?别说要再给我几拳啊,师父身子骨弱,再来几拳真的要死的!你总不会想弑师吧?”
景辰失笑:“放心,我不要你的狗命……暂时不要。换菡玉竹来,我再跟她说。”
朱八面色大变:“你、你还想对菡门主不敬?!疯了!景辰,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景辰眯起眼睛,反问:“做不到?”
“你简直是痴心妄想!”朱八失声大叫,其他雪沧门人眼中亦有怒火熊熊燃烧:“菡门主何等人物,上回你当众向菡门主递交辞呈,已是犯了众怒,如今还想作甚?!景辰,说句不好听的,便是你再见到菡门主,该做的也是向她磕头赔罪才对,怎么还敢如此嚣张?!”
景辰似是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此事便休要再提。”
说罢转过头去,目光所及,是遭到无数法器轰击,已经面目全非的郊野田地。
是无数在仙人伟力下相拥痛哭,若无花灵汐舍身相护,此时已经烈火焚身的无辜村民。
是已然身受重伤、灵力枯竭,却依旧神情坚毅、悍不畏死的花灵汐和柳安安。
景辰的目光愈发阴沉。
他妈的。
我今天非得找个理由好好教训这朱八一顿不可。
景辰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发问:“……今天这场战,是谁先挑起的?”
朱八立即指着柳安安道:“是那女人先动的手!”
景辰听完就给了柳安安一个白眼,柳安安有些脸红,嘟着嘴移开了目光。
这女人还卖萌呢……
景辰无语,斜睨着朱八问:“那她为什么要动手?”
有修士大声道:“还不是为了包庇你这局骗老……”
“不长进的东西!住口!”朱八又是一个巴掌飞出,倒霉修士三号就这样栽进了地里,剩下两条腿在外面一抽一抽。
倒霉修士三号:“……?”
朱八干咳了两声,道:“我不过是倾慕柳仙子风姿绰约,英气飒爽,又与我合道,故诚心相邀,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其结为道侣,怎料此女竟顽劣至此,不过三言两语居然就暴起杀人,乾坤会妖女,果真是无可救药。”
“谁跟你这种猪猡合道?!”柳安安柳眉倒竖,气急败坏道,“与其让我跟你这种人结为道侣,我还更宁愿去找头真的公猪!”
景辰听得捂脸,柳剑仙啊,虽然理解你的心情,但骂人不是这么骂的,你这种骂法,可是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啊……
果然就有人大声嚷道:“那你就去找头公猪吧,来年生一窝猪崽子!”
众人哄笑。
柳安安面红耳赤。
景辰摇了摇头,开始认真考虑要怎么名正言顺地找茬。
这事乍听上去好像无关紧要,实际上非常敏感,因为朱八的姿态实在是太低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找个合适的由头,很有可能导致对方一哄而上,那自己绝对讨不着好。
所以必须找个说服力充足、对面也能接受的由头,正大光明地揍朱八一顿。
片刻后,他似乎终于想到了办法,居然大声道:“好哇!朱八你个狗贼,居然敢当众调戏我老妹儿?!”
所有人:???
一时间,空气凝固了。
雪沧门众修士开始窃窃私语:
“老妹儿?意思是,柳安安是景辰妹妹?可她妹妹不是景曦吗?”
“这这……难道是又新收了一个妹妹?”
“哦,那就难怪了。我说那叛徒今天怎么气成这样,他妹控可是出了名的。”
“原来如此!夺妹之仇不共戴天,看来朱大师和景辰师徒两人,今日注定要血流成河了。”
朱八的表情突然像吃了苍蝇一样精彩。
景辰表面强装镇定,实际上脸颊火辣辣的,感觉柳安安投来的眼神都快可以杀人了。
昭昭在废丹里满地打滚:“哈哈哈哈!真有你的,居然为了找仇家麻烦,不惜给自己收了一个便宜妹妹,以那剑丫头的性子,回头你怕是要倒霉咯!”
话已出口,就算真要倒霉也只能认了,只希望柳安安回头打轻点。景辰整理心情,义正词严地盯着朱八:
“你调戏我妹,我要揍你,你认不认?”
朱八满头黑线:“认个毛!你这是耍流氓!”
“随便你怎么想。”景辰没皮没脸道。
“好、好!”朱八气恼无比,指着景辰鼻子切齿道,“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我便遂了你的愿!他奶奶的,我就不信你这才刚开始修炼没几天的小辈,真的能够与我这内门弟子相抗衡!”
说罢一个虎步向前,摆出对战架势。
“请赐——卧槽什么东西?!”
结果“教”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捆仙索捆了个严实。
五品法器控炼气,不说杀鸡用牛刀,起码也是大炮轰蚂蚁。
毫无压力。
眨眼间胜负已分,景辰“和蔼可亲”地朝朱八走去,指节摁得咔咔作响。
“卧槽!你、你不要过来啊!!”
“TMD废话!”景辰一脚踹在动弹不得的朱八脸上,“不过来,我怎么揍你?!”
接着就是一场持续整整一炷香的单方面殴打,直揍得朱八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雪沧修士们惊讶无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面面相觑。
“朱大师正在挨揍,我们就这么干看着?”
“那没办法,王长老肉身被毁,朱大师没有下令,按照外勤任务管理条例,我们就应该待命啊。”
“额,我觉得朱大师不是没有下令,而是下不了令吧?”
“那又怎么样?我看这肥猪不爽很久了,他不下令,我们就当他是不想下令,反正到时候要怪罪下来,咱们一群人上面也没法罚。”
“……道兄言之有理。”
于是众人达成共识,继续看戏。
另一边,花灵汐看着景辰揍朱八的模样,美眸里早已满是星星。
“惩恶扬善的男人,好帅……”
柳安安看花灵汐在犯花痴,忍不住传音吐槽:“我怎么感觉你老是曲解那人的行为呢?那样子分明是在报私怨吧,这也能叫惩恶扬善?”
花灵汐正色道:“君子论迹不论心,既然景公子揍的是恶人,那么无论是否出于公心,都叫惩恶扬善。”
柳安安扶额:“说得好有道理,我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只是她嘴上虽这样说,可眼里倒映着景辰揍人的样子,却也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那是憧憬。
冷若冰霜的俏脸上,微不可察地掠过一抹不自然的殷红。
而朱八那边,被景辰揍着揍着,朱八的心态也渐渐发生了改变。
起先,他只是哀嚎,诧异,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会被景辰捆起来狂殴。
后来,他渐渐注意到他人的目光,属下的冷眼,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怎样的羞辱。
最后,他才猛地发现,景辰居然真的只是在揍自己而已,虽然下手很重,但其中却并未注入任何灵力,全凭拳头在施加伤害,这意味着,景辰甚至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对手看待,不是修士之间的对决,而是纯粹肉体凡胎的,属于凡人的报复。
最后的这种感觉,才是朱八所真正无法忍受的。
虽然表面上从未展现出来,但实际上,朱八一直是瞧不上景辰的。
瞧不上他身为凡人,天生低自己一等。
瞧不上他庸庸碌碌,对人情世故全然不知。
瞧不上他只会妥协,即使心中万分厌恶,为了生计、为了母亲、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居然强忍着蹉跎了十二年的时光,任凭他们这些没有才能的人差遣利用。
何其可笑。
但在轻蔑之余,他也能隐约感受到……自己大约是嫉妒景辰的。
嫉妒他明明身为凡人,却能万里挑一,通过外门文试入职仙门。
嫉妒他明明只是外门弟子,却能得天独厚,拥有世所罕见的炼丹天赋。
嫉妒他最后居然真的鼓起勇气,朝自己忍受了十二年的地狱职场竖起了中指。
轻蔑,加上嫉妒,如今全被景辰摁在地上,一拳又一拳,打碎了他的价值观,他的骄傲,也打碎了他对于重新利用景辰的最后一点希望。
于是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开始崩溃大叫:“你们这些蠢猪!废物!快来帮我,杀了景辰!”
“……是。”雪沧修士们原本一直故意作壁上观,如今得到了明确的指令,只好不情不愿地采取行动。
再看此时的朱八,早已被景辰揍得面目全非,便是用上灵丹妙药,恐怕也得花上好一阵子才能复原了。
于是景辰终于心满意足地收了手,虽然可以,但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活活打死朱八,因为那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他之后还有很多痛苦,需要这位曾经的“师父”品尝。
比如,让他亲眼见证,自己是如何报复宁月娥的,想必会很有意思。
一枚火球自景辰掌中浮现,却并未瞄准那些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修士,反而慢慢地对准了朱八的脑门。
“对不起诸位,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