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爱卿……事已至此，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是好？”
景辰嘴角抽搐，讪笑着向废丹求救。
昭昭鄙视：“……没救了，埋了吧，都已经帮你到这份上了还能被反杀，会不会玩？”
景辰被怼得面红耳赤，想挽尊几句却根本说不出口。
确实。
除了刚开始前摇有点长，昭昭方才的表现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无可指摘，之所以还干不掉李焘，错不在她，主要是和李焘的基础修为差距太大，同时缺乏实战经验所致。
不过真要计较起来这似乎也怪不了景辰，毕竟他过去在雪沧门从事的都是与战斗不沾边的辅助工作，即便最近已经开始修炼，可也才过去了短短几天，哪能一下子就变成绝顶高手？
“呵呵，你小子已经没招了？”李焘面色嚣张，走上前来，身上黑袍猎猎作响，已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区区练气修为，能将我逼到这个份上，殊为不易，可惜终究还是我略胜一筹。”
景辰表情苦涩：“为什么你给自己注射了饕兽血还能安然无恙？”
李焘脸上笑呵呵的，伸手指向地面。
景辰若有所思：“因为这里是剑冢？”
“是也不是。”李焘笑着摇了摇头，如同炫耀般发表着自己的获胜感想：“是因为剑冢之下，埋葬的上古邪物……唔噗——！”
还未说完，李焘忽然面色一变，吐出一口漆黑的鲜血。
景辰：“……”
昭昭：“……”
得，敢情是话说早了。
周围有几个黑衣下属赶忙冲上前来关心：“李特使，您、您没事吧？”
“废话！我、我当然没事！”李焘此时已是面无血色，饕兽血毒在他体内蔓延，以血肉作为滋养，肆意狂欢，可他却依然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怒叱道：“主、主公说的，上古妖邪之力可以镇压饕毒，将饕兽血力化为己用，又怎会有错？”
景辰最后向他致以同情的目光：“老兄，虽然不知道你主公是谁，但想你也不该是个傻雏，怎么居然会蠢到相信领导的鬼话？”
“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焘慌张地连连摇头，却忽然发现周围的下属都在以一种极度恐惧的目光望着自己，连连后退。
“喂……你们怕什么？我没事！本特使他妈的没事！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他这么说着，却突然觉得脸上好痒，伸手一挠，漆黑的神秘液体便如雨水一般滴答落下，流淌在已经几乎化为枯骨的手臂之上。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饕兽血毒终于彻底发作，只在转瞬之间，李焘四肢化为了触须，皮肤裂开了口器，巨大的蠕动物体从脖颈之处蔓延而出，又一口咬在了自己身上。
“快、快跑啊！”
黑衣人中，也不知是谁首先发喊了一句，众人顿时作鸟兽散。而那已经彻底化为饕兽孽物的李焘则甩动起触须，将逃跑的众人一个一个卷起、碾碎、喂进口里，在原来属于头颅的地方，隐约还能看到一张惊恐而不甘的面孔正在嘶吼：“成了！我成了！我终于位列仙班啦！”
其笑声肆意，喑哑难状，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或许是因为血脉相同的缘故，饕兽并没有打算向景辰出手，捕食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刘焘曾经的下属身上，一时之间，景辰居然成为了全场最安全的一个人。
看着眼前这狂乱的一幕，他感觉自己连寒毛都竖起来了，正因饕兽如此危险，除非万不得已，他从不愿向任何人使用自己的血液，否则后果就如今日这般，不堪设想。
“……走吧。”
景辰自知事情发展成这样，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了，反正李焘已死，他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反倒是对于那些云来商会的朋友，自己必须赶紧去警示一二，以免他们与饕兽撞上，徒增伤亡。
“等等……”可就在这时，昭昭却说话了：“绝天要我传话给你，他说，想借你身体一用，灭除饕兽。”
景辰一愣。
“真是绝天和你说的？”
昭昭反问：“我骗你干嘛？同时他还要我告诉你，他只有在剑冢区域才能暂时接管你的身体，并且在这期间，你体内的饕兽血毒将不再受他剑意压制，寿命也会随之缩短，如何取舍，由你自己抉择。”
景辰点了点头，微微出神。
半晌后，忽然笑了：“我来抉择……说得好听，但我与他难道不就是同一个人么？他会挑在此时此地将此事告知于我，便是已经知晓了我会答应。”
昭昭有些于心不忍：“你……”
景辰摇摇头：“昭昭，绝天曾经与我说过，饕兽血毒以人之力量为食，若我想要寿终正寝，就不能修炼灵气，而应该老老实实压制修为，做一个平凡的人。”
“我曾经觉得这应该很简单，但当有一件事你不得不做，却又没有与之相符的力量时，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在分殿炼丹的时候是，珑烟那次是，这次也是。所以我想通了，与其唯唯诺诺、不断妥协地长命百岁，还不如放手一搏，做一个自己死前不会鄙视的人。”
他顿了顿，又问：“昭昭，你认识绝天、认识前世的我吧？能不能告诉我，你觉得我一剑斩断天道的时候，有没有鄙视自己？”
“……”
昭昭沉默良久，才终于叹道：“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无论前世，抑或今生。”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景辰最后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
识海之间，无上无下，犹如混沌初开，鸿蒙未元。
绝天已经自天魂离开，正缓步行走在意识之海表层。
忽而在其前方，另有一名拥有着相同面孔的青衫少年缓缓走来，两人相向而行，犹如镜像，久久无言。
直到并肩交错之时，绝天才微微偏过头来，挑衅似地说了一句：“咱们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对不对？”
景辰嘴角微微翘起：“除了打架，我会的东西可比你多。”
说罢，两人相错而过。
……
与此同时，剑冢。
忽有剑意冲天而起，如日大升，继而万剑齐鸣，锋镝皆拜。
“景辰”重新缓缓睁开双眼，气质却已截然不同。
“这踏马是个修仙世界，会打架就行了，傻冒。”
昭昭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自己骂自己，心里有槽吐不出来，话到嘴边终究变成了：“绝天，好久不见了。额……若是不算上回的话。”
绝天失笑：“是啊，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刚好跟你碰上……当时你跑什么呢？”
“嘘——”昭昭下意识噤声，示意景辰能够听见。
绝天看她这副怂样笑得更厉害了：“怎么？做了坏事不敢承认？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怂包？”
昭昭很想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我为什么不敢承认你不知道？那人跟你性子一样，你自己有多记仇自己不知道么？！
绝天呵呵一笑，也没追问，算是揭过此篇，旋即目光转向近旁正在肆虐食人的饕兽，双眼微微眯起，其中有阴冷之色闪过。
那饕兽此时已经连续吃下了好几十人，使得剑冢到处都是喷洒的鲜血和碎裂的人体器官，却丝毫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仍旧在孜孜不倦地择人而噬。
这时候它的一支触须正在逼近一名已经被吓破胆的黑衣人，那人双腿无力地摊在地上，一蹬一蹬地向后退去，口中还在不停念叨“救命”“饶命”一类的话语。
只听“嗖”的一声，那支触须便被无形剑气齐根斩断，绵软无力地摔落在了地上，黑衣人惊喜无比，朝着剑气飞来的方向望去，便看见绝天此时正以指作剑，而那道剑气，正是由此而来。
“感谢高人出手相……”
话音未落，他却猛地发现眼前的场景居然颠倒了过来，大脑靠着仅存的氧气思考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原来竟是自己的脑袋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救你？”绝天冷冷地收回指剑，眼中全无半分怜悯：“想得太美，我只是想要亲手杀了你们而已。”
“噫噫——！！”
其余幸存的黑衣人见着此幕，仅剩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荡然无存，于是都更加玩命地往剑冢之外逃去。可就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脆响。
啪！
响指声起，人头落地，两种声音在此时和谐地达成了一致，无论飞天遁地，都迎来了同样的结局。
“垃圾清理完毕，现在切入正题——”绝天慢条斯理地朝着饕兽走去，一指竖起，周遭的万千剑刃便直飞而起，接着如雨而下，将饕兽巨大的身体纹丝不动地固定在了原地。
饕兽有些吃力地转动着全身眼球，一齐看向绝天，似乎有些疑惑。
它无法理解自己的同类为什么要攻击自己。
绝天面色一沉，忽而动用剑意压制了饕兽的本能意识，于是刘焘那已经难以分辩原形的头颅才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你、你……？”
“吾乃绝天——”绝天抄着手臂，面露轻蔑，口中说着审判的话语：
“现在名叫柳安安的那人，曾是陪伴了我一生的爱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