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是吗?”
虽然现在菲利乌斯是背对着我,但我依然看到了他的头部扭向了他的右下方。
菲利乌斯的右手只剩下大臂和半截小臂,他的右手是当年夏斯塔并无恶意的给斩断的。
菲利乌斯原本和夏斯塔出自同一剑士学院,他和当时的所有孩子一样渴望成为一名优秀的暗黑界骑士,但他和其中一部分孩子并没有适合成为剑士的身体,这导致他们经常遭受那些身强力壮的人的霸凌。
这些霸凌和嘲笑不断的植根于菲利乌斯的心中,他一直在隐忍,但对于一个10岁的小孩来说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终究是有限的。
终于有一日,菲利乌斯再也忍不了了,这份仇恨终于还是在他心里爆发,让他失去了理智。当时的他不顾他人劝阻,在一次真刀的训练中直接挥剑砍向了这批剑士学生里面最优秀的学生,也就是当时的比克苏鲁•夏斯塔。
因为菲利乌斯当时有怨恨BUFF的加持,所以他的挥刀格外致命,挥砍的也毫无顾忌,根据夏斯塔对当时的回忆,那时候在菲利乌斯身体周围形成了一股杀意气场。即便是当时指导剑术的教官也在这股气场的影响下动弹不得,而当时的夏斯塔感觉自己的四肢如同被被绑上了四块沉重无比的巨石一样难以挥剑。为了自保,他不得不斩断菲利乌斯持剑的右手才让他罢休。
这时候的菲利乌斯因为意志太过强盛,触发了“心意系统”,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之后也没有。
这件事后,菲利乌斯因为违反了学院的规则而被开除,这对菲利乌斯的打击来说是毁灭性的,他拒绝了接回自己的右臂,万念俱灰的选择了跳河自杀。后来他被暗杀者公会的人给捞了上来,经过一段时间艰苦训练以后成了一名优秀的暗杀者,最终成了该公会的会长。
菲利乌斯至今都拒绝治疗自己的右手,是因为他无法忘记在剑士学院所受的屈辱。他对夏斯塔充满恨意,从未消退过。
“不用了,感谢,这份恨意你是不会懂的,菲尼安先生。”
菲利乌斯还是拒绝了我的请求,又继续迈步向门口走去。
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无论用任何手段都要让他放下这份仇恨,哪怕缓解也好。
“您何必因为自己是名暗杀者而感到自卑呢?菲利乌斯先生!”
我迫不得已,只得使出了这个最后的“王牌”,但这招确实管用,菲利乌斯再次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我,他现在看起来怒目圆睁,眼神里带着疑惑和几丝愤怒。
“这话是什么意思?菲尼安先生。”菲利乌斯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但我能听出来他这是在抑制着自己刚刚产生的怒意。
“暗杀者并不是一个比骑士低贱的职业,虽然暗杀者常年躲在暗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能做到很多骑士团无法做到的事情,暗杀者的存在对暗黑界的重要性和影响力丝毫不比骑士团低,这个组织也为很多因为先天性原因而无法成为骑士的孩子们带来了新的出路和希望,您难道不这么觉得吗?菲利乌斯会长。”
菲利乌斯的神态产生了很微妙的变化,原本紧锁的眉头现在松弛开来,就像两扇逐渐打开的大门一样。接着,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我也跟着一起坐下。
“刚刚冒犯你是我的不是,菲尼安先生。”菲利乌斯温和的说道。
这会儿从他的神态和语气我可以确信,现在这些话这都是他内心最自然且最真实的想法,他终于决定打开自己那封锁的内心了。
“如果一般人要是这么说,我会觉得这是在蔑视我们暗杀者公会,但你这话给我的感觉不一样。这是你发自内心的想法吗?菲尼安先生。”
“是的,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承认我害怕过您,菲利乌斯先生,因为我害怕您对夏斯塔的仇恨会蔓延到我身上。但现在,我身为夏斯塔骑士长的养子,愿意去缓解这份仇恨。”
这会儿我也可以把自己的目的和想法毫无保留的告诉菲利乌斯了。
“那真是抱歉了,菲尼安先生,就算你治好了我的右手,我对骑士长的仇恨也并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消散。”
“没关系的,菲利乌斯先生,您之后可以继续恨夏斯塔骑士长,甚至可以去恨身为他养子的我,但是,我希望您至少四肢健全,充满自豪的去恨我们。可以吗?”
菲利乌斯撇了撇嘴,再一次看向了自己的右臂,似乎是在艰难着做着决定,最终,他向我伸出了自己的右臂,解开了上面的纱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接受,菲尼安先生。”
菲利乌斯的那张厌世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还是毫无杀意的和善笑容。
我将自己的使魔全部召唤过来,只留下最开始造的那一只,剩下的使魔我直接念动咒语将其转化成了可以形成人骨和人肉的物质。
我看着这些像橡皮泥一样的东西,开始想象着人的手臂样子,对它们进行塑形和粘贴,最后,一个没有血色的人类的手加半截小臂终于被我捏好了。
“接下来会有些刺痛,菲利乌斯先生。”我提醒道。
菲利乌斯点头默应,对于他来说,这点疼痛不算什么,和成为暗杀者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所受的苦完全没法比。
接下来,我一只手将我的人造手臂的小臂末端对准了菲利乌斯的断臂口,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菲利乌斯先生的小臂,感受着他右臂的血液流动,念动了咒语
“system call:connect this things to his forearm,transfer my durability to him。”
先是两股乳白色的像麻绳一样的液体细绳分别从我的人造手臂断面中心和菲利乌斯的右臂断面中心钻了出来,它们像拧麻花一样缠在了一起,形成了两根小臂的骨头
接着,无数像个动脉血的颜色一样的细丝像触须一样从菲利乌斯的断臂末端处钻了出来,它们快速扎进了我的人造手臂的断面处。这些是菲利乌斯先生的动脉血管延伸。
我的人造手臂开始有了血色,长出了人类的体毛,等整个手臂都变的和人类的手臂差不多后,又有几根粗细不一的暗红色细线从我的人造右臂的断面钻了出来,扎回了菲利乌斯的右臂断面,形成了一个闭环。
这是静脉血管的延伸。
血管延伸完毕后,这些血管的的管身又开始在周围不断的衍生出毛细血管和一种看起来像生肉的物质,那应该就是人类的肌肉了。
我松开了人造手臂,现在骨架和肌肉都已经固定好了,剩下的就交给小臂的肌肉自己完善就可以了。
在肌肉彻底形成完毕后,就剩下皮肤了。两方的皮肤同时开始了蔓延和覆盖,它们看起来像是肉色的海洋,将整个肌肉都包裹了起来,看不到一点儿红色。
这样,菲利乌斯的右臂就彻底痊愈了。
菲利乌斯握了握这个崭新的右手,接着他把手握成拳状,模仿着挥刀的样子挥了挥手。
右臂挥动的很自然,不管是出拳还是模仿收刀的动作都迅捷而且有力量。
"看来我这个作品很完美。"我心中暗自高兴。
等这套动作挥完后,菲利乌斯也偷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作为回报,就让我告诉你件事情吧,菲尼安先生。"
菲利乌斯目不转睛的端详着自己的右手,就好像端详着一件有意思的古董。
"还记得咱俩在地下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一次我其实本来是想拿你来练练手的。"
我顿时感觉有股寒气袭向了我的后背。要知道,我那时候也是有过这个设想的,但我是真没想到菲利乌斯当时是真打算这么干。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身上散发出的紧张气息,菲利乌斯又改口安慰道:“不过你别担心,菲尼安先生,我当时拿的全是沾着对人体无害的麻醉药的刺针,就算真刺你你也不会死的,就是会睡上个…两个小时而已。”
菲利乌斯一脸轻松的说出这种话还真是让人脊背发凉,不过这吓不倒我就是了。
“所以您是怎么放弃暗杀我的计划的?”我接着他的话问道。
“是害怕蒂女士吗?还是其他原因。”
“答对了一半,菲尼安先生。我不否认和蒂女士她确实有关系,但根本原因其实是我们今年这批新来的暗杀者中有你的同学,他们看起来和你关系不错,我要是对你乱动什么手脚在他们面前不好交代。”
菲利乌斯伸了伸懒腰,站起来说道。
“您这是要走了吗,菲利乌斯先生?”见他要走,我赶忙说出这句话。
“对啊,难不成你想让我留这里过夜……还有什么事情吗?菲尼安先生?”
菲利乌斯话说到一半突然改口,因为他看到了我的脸色十分的认真,似乎也猜到了我有话先问他。
真不愧是暗杀者公会的会长,在察言观色方面我敢说暗黑界不会有第二个像他一样优秀的人了。
“我知道暗杀者们都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气息和存在感,而您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我想……。”
“你想学,对吧?”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菲利乌斯给打断了,我只好点头默认。
菲利乌斯看看自己的右手,沉思了片刻,说道:
“可以,每个礼拜六和礼拜日的晚上过来吧,记得和蒂女士说一声。不过呢,我这里有个条件你可否答应?”
“是什么?”我猜十有八九是和魔物有关的事,毕竟暗杀者公会经常需要和那些有毒的魔物接触来研制新的药物。
“你擅长和魔物交流对吧?作为我们教你隐藏气息的条件,你可否来我们位于贫民窟的公会总址协助我们研发新的药物,有你在的话研发效率一定能事半功倍。”
见我还有些犹豫,菲利乌斯又补充道:“在协助我们研发之余,你也可以去查阅我们这里的所有药物的资料,包括研发原料和过程,怎么样?够划算吧?”
如果能查阅所有药物资料的话,那确实挺划算。
“感谢您同意我的请求,菲利乌斯先生,能来到您这里学习是我的荣幸。”说罢,我伸出自己的左手。
“好,那么…成交。”菲利乌斯用他那只崭新的右手和我进行握手。
在我俩握手的时候,我看到菲利乌斯那张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既真诚又温暖的笑容,看起来就像长在仙人掌身上的仙人掌花一样好看。
随后,菲利乌斯就离开了,他再次戴上了自己的兜帽,走出门的时候又不忘把门带上,而在他做出这些动作的时候,他没有制造出一点儿响动。
一声清脆的鸟鸣声从我的窗台上传来,是希希露。她每隔几个礼拜就会来看我一次。
“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哦,菲尼安。”她用喙清了清自己翅膀下的洁白羽毛,说道。”
“你看到了多少?”
“从你把夫·萨先生叫回来的时候。”说罢,她再次用翅膀遮住自己的脸,用喙清理着羽毛。
这也太不寻常了,虽然她是个鸟形魔物,但这个举动也太不自然了,更何况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怎么了,希希露?”
我本想再问些什么,但我看到有几滴水珠在她的翅膀后面滴落到了窗台上。
她在流泪,她之所以反复做出清理自己翅膀的动作,其实是在掩饰着自己的面容,如果她是个人类或是亚人的话,我估计我已经能听到她的哭泣声了。
“谢谢你,菲尼安。你让我确信了一件事,现在我可以无比自豪的说出这句话来了。”
她收起了自己的翅膀,虽然我很了解希希露,但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她在我面前如此动情。她的眼睛现在在眼泪的浸泡下尽显柔情与感动,而那些滴落在木质窗台上的泪珠的地方则长出了一束束鲜绿的小树芽。
她是不死鸟和灵鸟杂交的后代,不死鸟的眼泪能治愈一切生物的伤口,也可以让死去的枯木长出枝芽,可以说不死鸟的眼泪比黄金还值钱。所以一只不死鸟是不可能随意流泪的。
“你就是我迄今为止找到的最佳候选人,菲尼安,虽然我的出生和你有强烈的共鸣,但我其实不相信什么天赋学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所以我一直到你六岁的时候才与你相见,在此期间,我一直在观察着所有暗黑界的人族和亚人族。”
她顿了顿,用翅膀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继续说道:
“我见到有为了名誉而分道扬镳的拳斗士兄弟,也见过以前是黑帮帮主,改邪归正后现在在商工公会受万人爱戴的人族大佬。因此,我怀疑过你,菲尼安,也曾经害怕过如此聪慧的你在未来会不会变成和最高祭司一样可怕的存在。但现在我确信了,以你的实力和品行,你一定可以顺利通过祭坛的考验的。”
“别说的那么悲情啊,希希露,既然我答应过你这件事,那我一定会去做到的,这是咱俩之间约好的,不是吗?”
我感觉有些尴尬,于是开始想办法安慰希希露。我轻柔的伸出自己的双手,准备抚摸她。
但没想到希希露直接像一只和母亲分别许久的小鸭子一样扑进了我的怀里,吓得我赶紧搂住她。
“你现在是我全部的希望寄托了,菲尼安。你有你要拯救的人,我也是如此。在这之前,请不要出任何意外,等你在这里毕业了,我们一定要一起去世界尽头的祭坛。”
希希露蜷缩在我的怀里,温和又坚定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会的,希希露,请相信我。”
我将自己的脸颊贴到了希希露的身上,不愧是神兽的后代,不管是羽毛的柔软度还是她的体温都让人感到舒适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