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件事商原也没和对方说。
不分场合地故意卖弄悲剧，那叫小丑。
反正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而且算下来责任五五开，事后人家也道歉了，再追着别人骂也没意思。
“那你呢，英语考的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女生噘嘴道：“如果能早点到的话，肯定能考满分，我可是从小就在西海岸长大的！”
原来是归国子女，那没事了。
两人结束了话题，没有往下说，再回头一看，旁边的学生会会长正在给两人打手势，示意他们跟上来。
“走吧……对了，你叫？”
女生收拢了一下额发，抬高下巴道：“艾唯唯，记好这个名字，将来你会在成绩榜单上，看到我稳居第一。”
真厉害啊，商原都不敢保证在强手如云的远州一中打这个包票。
“你的名字？”
“商原，请多指教。”
“噢，走吧。”
看着她的背影，商原觉得她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不过如果她敢说自己是第一名的话，要么是个强劲高手，要么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无论哪一个，都和低调的商原没有交集就是了。
结束了上午的参观之后，接下来就是自由时间，有些家长想去和办公室里的老师聊一聊，所以来到学校的学生们被允许在学校自由参观。
商原走出教学楼后就没有看到艾唯唯的身影，估计她觉得一个中学不值得花一个早上的时间去参观，偷跑回家了。
他也没见到艾唯唯的父母，估计是像他一样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要说学校，商原还真对一个地方感兴趣，那就是图书室。
评价一个学校到底好不好，图书馆从来都是不可避免的指标之一，藏书多少，座位多少，人员管理如何，这都是一个学校实力的体现。
像是妹妹和自己说的未央高中图书室，就是一个自习的好去处，不过商原觉得以未央高的风气来看，图书室里应该都是谈恋爱的男男女女罢？
他徒步穿过教学楼前的升旗广场，远州一中没有所谓的社团大楼，所以图书室是设立在多媒体大楼，占用了两层。
“啊，但是现在是暑假，图书室应该没开门吧？”
商原这么想着，但人已经走到图书室门口了，那也没有退回去的理由，哪怕隔着窗户往里看一眼也行。
可这么打眼一看，他便发现图书室的门没有锁，轻轻推开，能看到一排排整齐的桌椅和远处的书架。
面向阳光的窗户被拉开了窗帘，图书室里虽然没有开灯，但外面阳光很足，所以也能看清书本上的字。
“打扰了。”
轻轻告罪一声，商原走了进去，反正图书室门和窗户都开着，应该是允许进入的吧？
在一排排书架中搜寻着自己想要的书，文学、历史、科学、艺术等等分类让商原感觉和回了家一样。
他没有什么别的喜好，读书和写书大概是他学习之余的唯二爱好了。
而且他来者不拒，没有什么忌口，真要是看不下去的书他也能和量子速读一样，讲究读个大概。
他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没有什么知识是无用的，只有无用的人。
从这些书架上的书来看，管理图书室的老师应该是有些水准在里面的，至少不会在书架上塞满各色题集以及《狼道》《鬼谷子》等等神棍书。
随手取下一本感兴趣的，他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接着就开始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遭十分安静，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以及翻书声，一呼一吸之间都是木桌椅的些许腐朽味以及书页味儿。
他浑然不觉，图书室的二楼，走下来一个女生。
光是波粒二象性的物质，以光速传播。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光更快的物质了，如果有，那要去问问爱因斯坦，但他现在也无法给你意见。
所以，商原也无法解答，为什么光线在女生的身上，一截，接着一截，仿佛有了快慢。
她自前往二楼的阶梯而来，一扇又一扇的窗户为她开放了短暂的光芒，稍时又进入了阴影。
只是她的面容未曾被阴暗遮掩，黑色的及腰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背后，轻柔的双眼配合着樱桃小唇，仿佛柔弱到能掐出水来。
淡黄色的长裙外套着一件白色的亚麻上衣，不着袜的玉足藏在拖鞋里，轻移步伐。
一直到她在商原的身边停下，身上那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传来，商原才恍然发觉她的到来。
“你是谁？”
这是少女的第一句话。
“呃，不好意思，这里……”
“谁允许你进来的？”
是管理图书室的老师吗？
商原想着，可图书室的老师不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那种？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更像是学生，像是还未绽放的花朵。
“我看门开着，就……”
“开着的门都能进吗？”
好吧，她说的有道理，不是所有开着的门都能进。
自觉理亏的商原合上书本，站了起来，朝着少女微微点头。
在少女的目视下，他拿着书本准备放回书架，然后开溜。
只是少女在他身后继续问道：“打碎了花瓶，只要把碎片放回原位，就可以得到主人的谅解吗？”
商原皱着眉回头，发现少女的目光与表情没有发生变化，就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看了一眼少女手中拿着的书籍，商原摇头道：“不，我只是觉得不进来这里的话，是犯罪行为。”
“犯罪？”
“因为比烧书更可怕的罪行，是不阅读它们。”
少女眨了眨眼，然后抬起自己一直藏在身后的那本书——《华氏451》。
“强词夺理。”
“我只是在直抒胸臆。”商原耸耸肩，表达了自己的无奈。
少女的身影与商原交错，用手摸着他刚刚放回书的地方，手指沾染了一层灰尘。
“很少有人在文学书架上看书。”少女回头，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商原，“你很特别。”
“我是个普通人，只是你见的人比较少。”
“你在隐藏自己。”
“那你凭什么假定我的想法？”
忍不了了，商原总觉得自己在和女神棍对话，他要打拳了。
少女的拖鞋鞋尖轻轻地点了一下地面：“也许你在害怕，如果不把自己的个性塞进某个公众认可的口袋里，那它就会像粉末一样四散而开。”
商原转头看向自己刚刚塞回去的那本书，正如同自己的个性一般——《没有个性的人》。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对方。
一只麻雀飞到了两人中间的那块窗户边上，跳动了两下，看了看定格住的两人。
最后，它扑扇着翅膀飞走，而少女转过头去，摆动着连衣裙的群尾。
“图书室还没开放，不允许闲杂人等进来，请回吧。”
“感谢提醒。”
还没等商原目送着对方返回二楼，他便听到一声洪亮的声音。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他与少女同时回头，看到图书室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老师，他指着商原道：“还没穿校服，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学校？”
嗯？
来者又是什么高手了？
他看了看少女，只见少女不慌不忙，从书桌下方掏出一双塞着白袜的松糕鞋，然后自顾自地穿上。
而中年老师走了进来，目光只看向商原。
没办法，商原只能拿出手机，向男老师展示了自己的身份，是进来学风参观的准高一学生。
“学风参观？那图书室的门你是怎么打开的，暑假期间图书室不开放你不清楚吗？”
“呃，这就要问这个女生，她……”
没有多余的动作。
少女穿好鞋子后，黑色的秀发随着微风摆动。
两人的距离此时归零，她抓起商原的手，拉着他开始往外跑去。
“喂！别跑！”
现在的商原，是什么心情呢？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早晨醒来时的那个问句了。
什么是爱情？
他一度认为所有的描写不过是那些没有谈过恋爱的作者们的臆想。
可现在，拉着他的那只软弱无骨的冰凉小手，时不时触动他鼻尖的发尾，还有氤氲在夏季令人心也融化的高温中的淡色长裙……
或许他的小熊来自夏天，而冰棒被换成了少女的手。
都一样的。
“你的名字？”
“商原，你呢？”
“虞鹭。”
不过，就这点程度想让商原沦陷，怕是不太可能。
因为他的重制人生，是秋冬色的。
“好，虞鹭，那我问你。”商原反过来抓住对方的手，“你他妈冒充老师还擅自开门，最后我背锅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