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长城倒塌，南海首当其冲成为了第一道防线。
那时候，高耸入云，顶天立地的长城被撕扯出了一条绵延百里的巨大破口。无数妖兽涌入了进来，遮天蔽日，无穷无尽。
兽潮蔓延在大地上，远远望去，不由得让人觉得头晕目眩。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诡异之海，黑色和褐色的波浪一层又一层，反射着阳光，波光粼粼。无数妖兽就这样不断从缺口处涌入，一层又一层，争先恐后的朝着前方涌来，甚至不惜踩死自己身旁的同类，贪婪的朝着前方冲去。
整个南海原本相互摩擦的大大小小的帮派全部都放弃了争执，为了活下去这一个目标，拼尽全力向着尽可能远离兽潮的方向逃离。
不断有人掉队，不断有人死去。
夜明川本以为自己会死于妖兽之手，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能一次又一次的有惊无险，死里逃生。
但就在所有人都要逃窜出兽潮范围的那一刻，司栗栗出手了。
浑身浴血的少女独自拦在夜明川面前，身后的青笛发出些许清脆鸣响，构成了低沉的音调。
夜明川记得，当时那把刀距离自己的心脏只有两寸，是至今为止最近的一次。
“我不走了，”司栗栗轻声说道，“夜明川，你也不许走。”
她的语气还是这么轻，但还是这么坚定。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但偏偏那时却又没办法和这女人计较。
兽潮波浪近在咫尺，众人逃生的时间是以秒来计算的。哪怕和这个人纠缠一秒，那死在这里的几率都是呈几何幅度向上攀升。但还好的是，这女人的目标只有夜明川一个人而已。
大部分人很快就弃之而去，头也不回的向着远处跑去。但还有少部分人留了下来，想要帮助夜明川干掉司栗栗，一起逃跑。
绝境之下的司栗栗爆发出来的实力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本来就身负重伤的众人一时片刻居然也拿不下她。
那个时候，夜明川反而释然了。
虽然没什么创意，但这份视死如归的觉悟却值得令人钦佩，选择的时机却很刁钻，在一个让所有人都无力反抗的最后时刻才出手。
这份耐心，有点顶级杀手的样子了。
给这份刺杀算个98分吧。
“你们走吧，我留下，要不然大家都走不了。”夜明川对着身后的所有人说。
一个人死，或者所有人都死.......面对这这种局面的时候，要做出的选择简直不要太好简单。
当然，除了讲义气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夜明川终于知道，为什么司栗栗这么执着的想要杀他了。
之前一直没认出来，是因为夜明川还从来没有直视过这个女孩的眼睛。
现在看了她的眼眸后，夜明川想起来了。在很久很久之前，他见到过这种执拗又悲伤，犹豫又坚定，后悔却又庆幸的眼神。那是一个曾经死在他怀里的女孩....临终前最后一刻的眼神。
一模一样。
果然师父说的没错，金盆洗手最大的难度不在于全身而退，而是要无牵无挂，要不然总有一天，过去的恩怨会在某天阴魂不散的纠缠上来，在最后一刻将你重新拖回到那血腥的海中。
夜明川和司栗栗拼杀至最后一刻，然后双双被兽潮吞没，跌入深渊。
至于没死的理由，一部分是因为狗屎运，在坠崖的时候被树枝挂住了。另外一部分，则是因为某个橙发美少女的去而复返。
‘不是哥们，你以为我真的走了。我可是个欺诈师啊，肯定骗你的。反正救你一手对我也是举手之劳，但感觉救下你后后面的剧情会更有意思，所以我才来了。绝对不是什么看在过去的情谊上或者对你有什么特殊感情，你可别误会了。’少女羞答答的说。
虽然夜明川当时拼了命的想吐槽这种傲娇台词不像是你的风格，但受伤太重没能张开口就昏迷过去了。
.......
自那之后，三年时间一晃而过，本来以为司栗栗已经死在了妖兽群里，和她的故事在那时就已经画下了结局，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地方重新遇见。
可能这就是江湖吧，有些时候不仅仅是能见到想再见的人，不想再见的人也能重逢。
夜明川长呼一口气，思绪从三年前回到现在，对着众人开口，“既然书院已经下逐客令了，那还是不要跟她们对着干为好。以书院的武力，强硬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游平之有些担心的看向夜明川，“你呢？你要不然也跟我一起走吧，之前在南海的时候司栗栗就一直想要杀你，现在知道你活着，那肯定也不会放过你的。”
洛九天惊讶，“多大仇啊，要光明正大的在书院内杀人？那她本人也必死无疑啊。”
游平之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好简单说了点过去的恩怨，“司栗栗就是这样的人，三年前她不惜同归于尽也要在兽潮中拉夜明川上路，说明她这个人对自己的命也没这么看重........”
她皱皱眉头，看向夜明川，“这么说起来，墨霄塔倒塌说不定也是她搞的鬼。反正对她来说只要能杀了你，赔上多少人命都无所谓。倒塌的时候她也一直在现场看着，最可疑。”
“嗯嗯，确实很有可能。毕竟她在京城这么多年，情报网很广啊，说不定这次的杀人案都是为了引夜明川入局而设置的套呢。”程夕连连点头，表达了赞同。
夜明川翻了白眼，“拜托你们想象力能不能不要这么丰富，我有这么大魅力吗。”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程夕竖起大拇指，“你看魔教那妹子和云霄派那谁谁谁都一直惦记着要杀你呢，绝对的魅力十足。”
夜明川泪流满面，“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
“那要是这样的话，我反而觉得还是呆在书院更安全一点，毕竟现在副院长对这事挺上心的，肯定会严加看管，要是去外面就不好说了。”洛九天说。
“我还是留在书院里好一点，要是司栗栗真的和这案子有关，我也是最了解她的人，知道怎么对付她。”夜明川说。
游平之叹了口气，“好吧，但一定要小心。她以前见识过你的天赋，说不定会提前做些什么准备。”
程夕插入到两人中间，得意的拍拍自己胸口，“放心好了，有我在呢，能出什么岔子。”
游平之瞥了她一眼，“你要是不在的话，我可能还没这么担心。”
程夕不屑的切了一声，做了鬼脸，“没意思，不禁逗，那我先撤了，你收拾东西回高老庄吧。”
说完后，她便趁游平之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前，坏笑着跑走了。
只不过走了没多久，程夕就发现还有一个人跟着不紧不慢的走在背后。她扭头，看向身后的少年，眨了眨眼睛笑着问，“怎么了？又想我了，觉得今天的好感还没刷够，所以又来找我对话了？”
夜明川耸耸肩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挺喜欢跟你聊天的，每天都有新感悟啊。”
“哦，那这次的新感悟是什么呢。”程夕晓有兴趣的问。
“调虎离山这个计谋是真不错呀，虽然简单但很好用。”夜明川眯起眼睛，“墨霄塔倒塌的似乎，你似乎趁机做了些什么别的事情啊。”
程夕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夜同学，我们好歹也同生共死了这么久，你就对我这么不信任？”
“当然信任，我对你可太信任了。所以我才知道，墨霄塔那场大戏你居然没有深入一线观看，不符合你的性格。肯定是有什么更好的东西吸引了你的注意，但整个外院都已经被我们掀得底朝天了，你的目标肯定不在外院。”夜明川看向她，“你趁着内院的人被引出来的时候偷偷进去过一趟对吧，那里面藏着些什么。”
程夕歪了歪脑袋，随后满意的笑笑，“不错不错，果然还得是你呀！也就只有你，才配得上看我编排好的剧目。”
夜明川皱皱眉头，“你又想到什么新的坏点子了。”
“目前还没有想好新的坏点子，毕竟已经有演员开始超长发挥了。一个合格的导演要允许演员们的加戏，”程夕笑着说，“所以才努力争取了三天时间，想要看看她的发挥。”
“你就这么肯定凶手会掐在这几天动手？”夜明川问。
“放心，既然凶手的目标已经定在你身上了，那她知道你走了，肯定比你还急，我相信她会再动手的。”程夕说。
夜明川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郁闷。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又被这女孩给扯远了，“不对，扯了这么半天你还没说独自一人跑内院发现了什么呢。”
“不要对女孩子刨根问题嘛，人家也是有点想隐瞒的小秘密。”程夕笑着说，“虽然不能对你透底，但看在你看破我行动的份上，我就跟你点小小奖励吧。”
少女向前一步，橙色长发随风飘逸。她抬起纤细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一碰，随后又向前伸去，轻轻盖在了夜明川的嘴唇上。
女孩的手指柔软而又白嫩，散发出一股清香。
夜明川瞪大了眼睛，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女就做着鬼脸轻笑着跑开了，“这可是我的第一次间接接吻哦，所以我算计你的事儿就别在意了，对不起啦。”
看着远处蹦跶着飞速跑掉到的橙发女孩，夜明川摸了摸嘴唇，无奈的笑笑，“这也是我的第一次间接接吻啊，算不上赚呀。”
人生中的第一次间接接吻，是橙色香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