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顶着都市的轰炸,奥妮斯塔尔终于载着西媞与约书亚冲到布洛德的舰体下,为了之后与被投放下来的妖魔展开近身战,上方,布洛德正将原本收拢在舰体中央的战斗甲板进行展开,这艘巨舰由六条步足支撑,停在步足之下的奥妮斯塔尔显得十分渺小,连步足上的一趾都不如。
约书亚抬起头仰视正对着地面狂轰滥炸的都市,与之相对,布洛德的三块战斗甲板已经全部展开,甲板上设置的众多对空火炮放出弹幕将不少炮弹都拦截在了半空,越来越多的防空战车也开上甲板,但就约书亚所见,地面上的损害仍在不断扩大。
“我去找工程部队的人问清楚,MF应该随时处于第一出发优先级!”
西媞怒视着布洛德的舰底,数十个运输桥箱上上下下,不断运下械鸟骑兵、装甲猎兵和他们的扈从,全副武装的人们神情坚毅地从奥妮斯塔尔和约书亚身旁穿过。
迟迟不见MF的影子,炮击还在继续,破风声中夹杂着不同于磁道炮炮弹的呼啸,像是忍无可忍了,西媞沿着奥妮斯塔尔的前部装甲滑了下来,她正要跑向桥箱,一架形似奥妮斯塔尔的重四脚运输车忽然从奥尼斯塔尔后头杀出,接着漂移般急刹到西媞跟前,横向气流把她拍了个踉跄,娇小的身体一屁股坐倒在地。
“西媞,艾瑞莎,那个人在哪?MF送到了!”
运输车顶部阀门掀开,一位扎着马尾的黑发女性朝这边大声喊叫,不出意外,她应该就是西媞所属部队的另一位成员。
“那个人”,这种情况下除了自己以外,还能说谁。
约书亚一手拉起西媞,一手举高挥动向对方致意,女性脸上闪过一瞬难以置信的表情,但很快就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抓起有线通讯器向车内人员下达了指令。
运输车的四脚朝冰面打下安定桩,车身后半截的运输箱徐徐打开,MF的轮廓在甲板阴影外的一发发炮火中逐渐显露出来,鸟足似的双脚、Z形反曲的腿部,还有那张位于左膝跟前的折叠炮盾,它垂直于地面,长度足够把脚踝到到大腿根部都保护在内,展开后的宽度如果在特定的姿势和角度下,甚至能覆盖机体的大部分投影面积。而在那之上,中型架构的核心和双臂虽不比之前驾驶的重二足MF粗壮,但双肩挂架与双手依然无一遗漏地挂满了武器,至于最顶上那颗外形尖锐的头部,只凭外表则很难看出什么。
“你是艾瑞莎,还是约书亚?嗯,会是跟在后面的小西媞?该不会是,玛姬,难道是我?给我五秒钟猜猜看!”
MF顶上传来一个与战场不搭的女声,开什么玩笑,那种嬉闹般的语气让约书亚不禁捏起了拳头。
“他在艾瑞莎里,看看时候!莉莉安!”扎着马尾的女孩见状也大吼了起来。
旁边的西媞似乎被黑马尾的吼声吓得抖了一下,可现在也不是吵架的时候,约书亚踩住MF的右膝,两步并一步跳上前胸装甲,掀开的装甲下,那名被叫作莉莉安的银发女孩甚至还装腔作势地鼓了个掌,眼中没有一丝紧张,啧!约书亚一把揪起对方的领子。
“被抓到啦,贴那么近难道要啄我眼睛?黑、之、鸟。”
“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开不了就滚下去。”
“好啊,你请。”
莉莉安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抓住座舱内侧手把就打算让位时却被人一脚踹了回去。
“小西——”
“Transfer the code to Liliane.”
西媞不知何时挤入两人中间,诅咒般的低语从她口中快速念出,当句尾落下,约书亚像陷入正过载般眼前一黑,转眼就已经坐在了MF的座舱里,眼前则是艾瑞莎向后倒下的身体。
最开始也是这样吗,约书亚撇了眼鬓角的银发,再用眼神向搂住艾瑞莎的西媞表达了谢意。座舱闭合,荧幕亮起,约书亚开始机体自检程序,这时一个通讯信号接入座舱。
“初次见面,约书亚先生,这里是布洛德第一舰桥,正通过有线通信与您通讯,情况紧急,请允许我略过问候直接进行任务简报。”
“目前,远征骑团正以武装舰队为首,非武装生态船队、布洛德、后方警戒舰队的排列展开前进阵型,预测妖魔集群将会佯攻布洛德来吸引对空火力,在地面上成功着陆的个体会把非武装舰只当作首要目标,侵占内部后伪装成受损舰只朝布洛德进行渗透。”
“我的任务是?”
“以MF向对空火力遗漏的妖魔发动攻击,转换妖魔攻击的优先级。成功后尽可能诱导妖魔集中,之后由布洛德发射飞弹,MF进行终段引导来消灭妖魔集群,遗漏的个体由从前方两侧包围来的武装舰歼灭。还有,请务必保密您的身份,以上。”
“Ja.”
机体自检结束,荧幕外,黑马尾女孩拔去约书亚机体上的通信缆线,朝他比出周围净空和可以出发的手势,MF机身前倾,随即反曲腿一脚踏碎冰面,机体跃过奥妮斯塔尔,其双腿膝关节后方额外增设的两座推进器与胸部四角的四座推进器一起喷出白色焰流,热浪化开冰面,让人害怕这炽焰是否会连机体一起焚毁。
只一瞬,MF就在望着机体背影的西媞与玛姬眼中成了小小的光点。
(2)
定向脉冲无声的战吼与明灭的闪光正在冰原上交织,半空中炮弹相撞,不断有明黄的火团在空中迸发。生态船“齐力”右舷,一支械鸟骑兵小队正吸引妖魔的注意力,他们使用磁道步枪发射长杆弹,将被命中的妖魔钉倒在地,与妖魔保持距离的同时骑兵们继续倾斜火力,接着,几个乘着动力框架的装甲猎兵跳下“齐力”的顶部,用腕部破甲撞钉瞄准那些无法移动的妖魔,逐一打穿它们的胸膛。
妖魔的密度比预测要少,一定是被布洛德拦住了吧,装甲猎兵抽出撞钉,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找到了,不远处一只妖魔被钉中左臂正在地上挣扎,动力框架跳跃过去并朝趴在地上的妖魔举起了右腕,撞钉正要落下时,突然一声爆鸣,妖魔将整条左臂从躯干上脱离,并且用剩下的那只手狠击冰面扬起了一片冰渣。
不见了,会从背后攻来!老练的猎兵立刻让动力框架转身,但是,速度跟不上,如他所想,妖魔已经出现在只转到了一半的视野边缘,还是没有盾牌的右手侧。
飞扑来的妖魔变成了两截,打穿它的炮弹砸到冰面上,又是一片碎冰扬起。
猎兵调转摄像机,他看见半空中有一具动力框架飞翔着,不,动力框架怎么会飞呢?与其说是这种笨铁块,一边闪避来自地面与都市的枪炮,一边还能回身反击,它翱翔的姿态,不如说更像是那连暴风雪都能越过的黑之鸟。
猎兵的疑惑只持续了这一瞬而已,薄雪中,方才的骑兵们已经快打完弹药,他们把各自最后的一根长杆弹塞进步枪身管下的套筒,将这当作骑枪向残存的妖魔发起了冲锋。
用战吼重新鼓起勇气,猎兵乘着动力框架再次跳进妖魔之中。
而在低空中,MF的座舱里,约书亚紧盯着声呐上密密麻麻的标识,无法计数,而MF搭载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就在刚才,突击步枪也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无引导火箭弹则只能朝前方发射,六座推进器持续榨取着电容,这让唯一保有残弹的电浆步枪也无法使用。
更要命的是,布洛德虽然还在对都市的轰炸进行迎击,飞弹却迟迟没有发射,连迎击的弹幕也变得薄弱。
为何如此,约书亚只想得到一种可能。
“战斗模式。”
关闭推进器的MF自由落体,被解放的电力一口气涌入电浆步枪之中,借着落地时机体的微妙倾斜,着陆的同时MF立即调转了朝向,面对挤满荧幕的妖魔,约书亚踩下踏板令机体后跳向,前列的浪潮顺势卷来,半空中,电浆弹从步枪的收束口放出之后掠过那些妖魔的头顶,紧接着将它们连同后排的妖魔一起吞没。
约书亚自认这一枪已经波及到了尽可能多的妖魔,但被声呐标识出的数量却完全没有削减,漆黑的潮水再次聚集,在这股浪潮前连MF是如此渺小。
要去吗?约书亚犹豫着,支援布洛德,让妖魔集群冲进生态船队拖延时间,再让战斗部队上前围剿,倘若如此不但造成的伤亡无法计量,失去补给的骑团也必须返航;拖在这里,妖魔迟早会为了效率改变优先级扑向其他部队,同样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去,甚至可能就此失去旗舰。无论怎么选,这之后都将有许多人因他此刻的决定而死。
武装的士兵、手无寸铁的农夫,朝着涌来的妖魔集群,约书亚将肩部火箭柜中的所有残弹倾泄一空,这个瞬间,他做出了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