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葬礼结束,约书亚告别菲提姆回到奥妮斯塔尔中,舱室里空无一人,正是查看记忆的好时机。撩起后脖颈的短发,约书亚将记忆硬体插进后脖颈的框架里。
没有立即看到什么,也许会像做梦一样要睡着了才能看到?那正好,奥妮斯塔尔在雪中微微摇晃。下层舱室里,约书亚褪去身上的衣物,侧躺到了床上,阖上双眼。
“约书亚,把你那三明治放放可以吗,别在机舱里吃东西,味道都传到前面了。。”
“他喜欢就放他去吧,约书亚也就吃和调试MF这两个爱好了。”
运输机“鹳鸟”双发动机带动旋翼的巨大噪音中,男性指挥官与女性通信官像往常那样轻松地闲扯,真是和平。
重运输机掠过积雨云,约书亚吃完手里的三明治,叠好包装塑料,站起身来把捏成球的包装丢进垃圾桶。
“快了吧?”
“是啊,快到了,你去MF里待机。万事小心。”
女性通信官头也不回地回答了约书亚,只是抬手操作打开了通向腹舱的隔离门。
“这里是约书亚,无线电测试。”
“无线电清晰,接下来开始任务简报。‘幻影’下属的研究所内部昨天发出求救信号,当天,企业直属的MFR部队进入后失去联系。任务内容是请MF排除失控的外围防御武装,之后进入设施内部手动开启消防设施,尽量救出研究人员和实验数据,有遭遇敌人的可能。奖金视人员存活与数据保留多少进行追加,以上。”
“Ja.”
祝你好运,运输机飞抵任务地点,指挥官把这句话和约书亚的MF一起丢下去后就驾着运输机脱离了战斗区域。
突破地上区域没花多少时间,对约书亚这样老道的佣兵来说,消灭那些被企业削减了配置的外贸型无人机甚至不用耗费枪弹。约书亚的爱机“Iressa”切换武装,左肩挂架收起焊刀,转而递上霰弹枪。
“消防设施故障,请设施内各人员进行避难。”
约书亚乘坐着货运升降机来到地下,除了不断重复的避难警报以外,这里没有其他声响,设施内相当寂静,过道低矮狭窄,正好够5M左右高度的MF单机通行。
无线电面板上显示通信断绝,倒也理所当然,两千米的地下对机载通信设备来说太苛求了,约书亚按着委托方给予的设施规划图前进,顺利的难以想象,手动开启消防设备,研究设施内设置的各处喷洒器将水洒出,一片水声中,约书亚操作MF离开中控室。
这时,一道光束融穿了MF头顶上的天花板,约书亚踩下踏板,机体紧急朝后推进避过了从上方流下的金属熔流,接着以扫描模式搜索攻击的来源。
生物探测器率先于雷达做出反应。
“拟似兵器,他们还是喜欢作这种的,变态企业。”
IFF标识出了敌人,厚实的甲壳上长着数不清的红眼,甲壳下则是同样数不清的节肢,为了替代昂贵的MF和佣兵诞生的虫型生物兵器从暗中走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汇成溪流,无数眼睛放着黯淡的红光,每只的体型也仅仅略小于MF。
研究生物兵器是被企业联合禁止的,那些东西连约书亚也感到不寒而栗。
但“幻影”已经不是第一次出这种幺蛾子了,不过,这种没法见人的勾当也很利好佣兵向企业敲竹杠,因此约书亚的部队其实算是“幻影”的常客。
除了拟似兵器,出现的还有在它们口器中被电浆与酸液腐蚀的遗骸,找回骨头都难,想也知道没可能还活着。
“奖金是没机会了。”
切换到夜视图像,虫一般的生物兵器密密麻麻挤满过道,面对这无数双眼睛,MF挺起了霰弹枪和盾牌。
光束与霰弹交相辉映,在彼此的甲壳与盾牌上各自留下损伤,弹坑里迸出血液、抗热盾面上留下焦痕、液化了的冷却剂喷出盾侧的散热口。不一会儿,钢铁脚面踩烂最后一只拟似兵器的残骸,MF架着霰弹枪搜索起余下的房间。
在一个培养间内堆着有卵房与甲壳堆积而起的虫巢,但约书亚放下了枪口,一个不小心对它造成了损害说不定会被“幻影”索赔,毕竟约书亚的部队以往没少讹他们,不能留下被找茬的由头。
要是“幻影”自己处理不了,之后还能再借此敲上一笔。
何乐而不为,就此撤退吧。
MF乘升降机返回地表发出返还信号,运输机的发动机噪音很快就响起在上空。
吊架固定住MF的双肩,在座舱中的约书亚并不着急回到运输机里,而是拿出收纳格里的面包热狗,解开包装,一口气往嘴里塞进小半根。
多汁的肉糜与干面包二者相辅相成,肉汁香气溢满口腔。实在美味,而且便宜。约书亚靠着背椅和头垫,配合运输机上升时身体沉入座椅的微妙塌陷感,他独自安静地享受了快餐热狗。
MF的座舱荧幕显示直升机已经掠过都市的养护区块,进入了主城区,约书亚望着底下来往的高楼与车流,不禁感叹起自己的浑浑噩噩。
“真是和平的日子啊。”
“约书亚,今晚做火锅吧,今天又从‘幻影’的执行人那敲了笔大的。”
直升机驾驶舱内的男性指挥官用无线电发来通讯,火锅,光是听到就让约书亚食指大动。
“辛苦你了,约书亚。”
女性冷淡的问候也是一如往常,不过她就这个性,约书亚早早就习惯了。
“说起火锅,要尝尝看拟似兵器吗,下次去的时候我和‘幻影’要点。”
“你——这太猎奇了。”
“不要。”
玩笑开过火了,无线电中一片静默。
“抱歉。”
(2)
“黑之鸟?”
“终于睁开眼睛了”,床边站着的莉莉安停止晃动西缇,从头上把罩袍套回西缇只被衬衫遮着的身体上。
约书亚感到腋下被人托住,接着就身体悬空,双脚离地的浮空感让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这里是奥妮斯塔尔,舷窗外不断有光刺入舱室,沉闷的炮声一阵接一阵地撼动脑髓。
“我睡了多久。”
“两个循环,整整48小时。作战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还活着吗?”
“活的好好的。”
约书亚戴上西缇常戴着的过滤面罩,拉好罩袍,朝好似乎出了口恶气的莉莉安询问起战况。
目前舰队正在轰击都市,就在刚刚切断了都市的燃素补给,马上,种子地就要从都市落下。
按照计划,种子地落下后约书亚就要驾驶MF和战斗部队一起突入其内部,真是被卡着点摇醒了。
“下次早点叫我。”
“啊?传说的救世主赖床还要别人叫醒,您有作为救世主的自觉吗,干脆换我当黑之鸟怎么样。”
莉莉安啧了一声,拎起约书亚就往上层阀门去。果然不可能这么快消气,真不该临时起意抛什么飞吻的,约书亚心想着便叹了口气,之后干脆放松身体,被已经拧开阀门的莉莉安仰面朝天着扛上了肩膀。
夹杂雪片的寒风扑面而来。
炮火与爆炸回荡在都市与冻土之间,炮火下,旗舰布洛德在内的众多陆行舰伫立在雪原上,单方面向上空倾斜炮火,都市则不断有残骸被轰下,其中较大的碎块让炮弹撕裂后又被对空机枪瓦解,变成与雪无异的残片,较小的残块则是被武装舰以机动规避,或是打碎后用装甲滑开。
炮火的规模与上空的都市相比如此之小,就像针扎在野兽的甲片上一样。尽管如此,数分钟后都市还是被剥下了鳞片,轰然巨响之中,约书亚仰望着落下的塔,起初它很小,但仅两三秒后,那座塔便成了后方布洛德般的庞然大物,而在她被莉莉安抱回舱室内的前一刻,塔就成了前所未有庞大的炮弹,砸落在了骑团舰队的正前方。
舱室中,约书亚被莉莉安护住的身体就像是糖果罐里被摇晃的那最后一颗糖果,四处磕碰,过于巨大的响声让她反而无法听见,天旋地转之后,约书亚从一堆蔬菜和杂物里起身,满身淤青阵阵发痛,莉莉安头顶着几片菜叶,靠着墙吃力地站起来,眼中的怒意也是比刚刚又更胜了一筹,但那愤怒的火焰很快就被压下。
“快去吧,黑之鸟。请你保护好西缇,做到的话就原谅你。”
“对不起。”
“别提了,看看时候啊。”
奥妮斯塔尔的装甲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随着巨塔落下,被融化的雪化作雨水降落冻土,方才被震倒的舰船此时已恢复了姿态,纷纷向巨塔包围过去。
机体自检程序通过,主系统从通常移行到扫描模式。约书亚搭乘的MF从奥妮斯塔尔的后部格纳库出发,向着巨塔落下之地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