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座舱里没有尸体。约书亚击落的两架敌机中,晚击落的那架MF座舱里有着和机体本身一样不成原型的遗骸,但这架早先被击落的MF中,它的座舱里没有尸体。
MF残骸边有一条拖拽形成的血痕,里面的驾驶员似乎是被其他人救走了。可是,为什么是人?约书亚在之前与敌机对战时并没有从它们的动作里感受到人类的气息,以为只是无人机而已。约书亚以防万一掀开了敌机的座舱,发现烂泥般糊在座舱里的尸体后,这才来搜索早先被击毁的敌机。
应该不会有其他敌机了,如果有的话刚刚就该趁约书亚他们松懈时偷袭了。
约书亚与西缇的队伍暂时分头行动,她推断塔内某处一定有敌人的机库,因为第一次交战后约书亚对敌机造成过损伤,第二次交战时敌机却恢复如新。跟着这条血痕或许能找到一点线索。约书亚操纵MF稍微深入一些,但道路尽头是一扇只够人类通行的舱门。
这里与中枢接近,相当于和西缇隔着主轴的另一侧。也就是说,被打伤的MF驾驶员和救了他的人就在中枢之中,不管对方是否是人类,但毫无疑问,对方是敌人。
啧!约书亚倒退出道路,立即返回西缇那边,他到时只在通往中枢的入口看见了奥妮斯塔尔和几位穿着动力框架的装甲猎兵,而西缇和玛姬似乎已经进入了中枢。
“拜托你们照看机体。”
从旁人看来,气喘吁吁地从MF里跳下来的艾瑞莎只是抛下这句话就冲向了舱门,途中还抢去了一位骑兵的磁道步枪。
约书亚夺门而入,塔的主机伫立在中枢内,灰铁色的墙壁上爬着诸多锈迹,主机外壳也是破破烂烂,看不到天花板,对面的墙壁也远的看不清,明明是如此宽阔的地方,其中的腐朽气息却让人觉得闭塞。
“西缇!”
正在中枢底下操作着面板的西缇听见约书亚的呼喊,她正要回头,然后就被先反应过来的玛姬按倒了身体,一发快到目不能及的枪弹切开了她们头顶上主机的外壳,接着打穿约书亚身旁的内壁。
对面的舱门里现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人举着与小臂一体的方形枪械,看不出枪口,另一人则依靠着舱门,像是受了伤。举着怪异武器的人慢慢走近,他身上穿戴着不同于骑兵们的护甲和头盔,约书亚不确定对方刚刚瞄准的是西媞她们,还是自己。如果对方发现了西缇,那她们就已成了人质。
余光中,掩体下的玛姬朝约书亚打了手势,她身上只带了一柄弯刃匕首,但要是对方继续接近,到了能被砍中的距离她就会发动突袭。
约书亚低下磁道步枪的枪口,举着枪的敌人继续靠近,然后在进入玛姬攻击范围前的一步停住了。怎么回事,对方没有要放下枪,或者要开枪的意思,而是抬了抬下巴,让身后跟着的那个人上前,从胸口到胯部的曲线来看,那似乎是位女性,头上戴着与同伴类似的头盔。
在他们那一侧好像也有着操作面板,女性俯下身体进行操作,对面传来了敲打硬物的声音。
“——”
举枪的男人好像说了什么,但约书亚完全听不懂。像是察觉了这一点,男人又上前一步,把没有武器的手向约书亚伸来。
这一步让他进入了玛姬的攻击范围,玛姬抓着匕首跳出操作台,先是一刀剜掉了男人伸出来的手腕,对方吃痛急忙抽回左半身,将右手的枪械指向攻击者,但那枪身太长,玛姬换左手持刀,刀锋从内侧拨开武器,已经冲到男人胸前的玛姬接着劈下刀刃,削落了对方的整支右臂。
男人怒吼一声,提起膝盖撞向玛姬的腹部,但玛姬已更进一步,侧身避开撞膝的同时提起方才落下的匕首,弯刃没入对方前胸的护甲,一瞬间的滞留过后,随着玛姬上勾拳一般的斩击,男人的上半身被从下往上一割为二。抽搐的尸身喷溅出一股血泉。
迟迟才发觉的女性刚转过身就和玛姬推过去的尸体撞了个满怀,没等她做出更多反应,她的头颅就从脖子上被砍飞出去,打着转落在了约书亚脚边。
“看来刚刚波及到我和西缇只是意外,抱歉了黑之鸟,没想到这里还有妖魔潜伏。”
果然是妖魔吗,约书亚看着玛姬脚边的两具尸体,男尸被剖开的躯干与头颅中的确不像是人类的构造。从实体上抽开视线,约书亚不自觉地摸了摸这具身体主人,艾瑞莎的头顶。
玛姬的左手上臂有一处不深的伤口,应该是刚刚保护西媞被碎片划到了,约书亚拿出绷带给她,玛姬也没多说什么,自己给自己包扎了起来。
“西媞,你这边怎么样。”
“不行,现在终端上被登记了妖魔的身份,我没法从这边登录。”
“有其他办法吗?”
“嗯,需要更上一级权限的生体认证,或者刚刚的妖魔活过来。”
还在给自己包扎的玛姬听到这里露出了抱歉的微笑,约书亚朝她回了个笑容,摇了摇头。
“比起去找有上一级权限的妖魔,把这只复活会不会更快点?”
“复活后生体信息会产生变化,不能用的。”
还真行啊——,约书亚感慨的同时也感到无力,她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对此是束手无策的。
(2)
“要不要用这个试试?”
拎着一条壮硕手臂的莉莉安忽然从舱门出现,她把手中那条粗犷的手臂甩到西缇脚下,然后向几人打了个招呼。
“莉莉安,既然你上来了,就说明下面情况已经安定了吧。不过你带着这东西干嘛。”
玛姬弯腰捡起妖魔的手腕,从手掌上拗断一节带爪的手指递给了西缇,莉莉安挺起胸膛,刮了下鼻子接着竖起大拇指,咻地一下指向她自己。
“来和你们炫耀的。”
约书亚摸了摸她的头,玛姬见状也走近用双手捧起莉莉安的脸颊,像搓雪球一样揉了几下。
“当我小孩啊。喂,玛姬,你不要趁机把血抹我脸上啊。”
莉莉安出声反驳,但没有进一步反抗。
一路过来,西缇也很辛苦,需要夸奖下她才行,顺便让她改掉“约书亚先生”这种让人害羞的称谓。
约书亚扭头看向操作面板前的西缇,她呆站在那,一动不动。感到异常的约书亚刚想上前确认情况就被玛姬拦住了。
“没关系,西缇现在是进入了塔的统辖网络,正在与主机接触,不要动她。”
(3)
苍白的原野无边无际,没有寒冷,也没有炎热,只有膝盖以下能感受到温度,一条河流包裹着西缇的下半身,河对岸有着一个人影,身披白衣。
他应该就是负责管理塔的主机,西缇迈动水下的双腿,朝河对岸走去。此时,少女身后传来了咆哮,她回头看去,发现是几只妖魔也和她一样站在河水中,试图去向彼岸。
统辖网络中的西缇不具有实体,自然也不会带有武器,她只能迈出更大的步子,拼命向对岸走去。
河对岸的白衣人觉察到西缇的到来,他从纯黑的王座上起身,朝她举起手臂,白袍滑落,接着露出了手中的弩枪。
箭矢从西缇脑袋边擦过,射倒了她身后的妖魔。白衣人放下弩枪,伸出手将河水中的少女拉上河岸。
“你是人类。”
白衣人体型干瘪瘦长,他的脸藏在尖顶帽帽檐披下的白纱之后,从声音分辨不出性别。或许这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来续签驱逐协议?”
西缇点点头,白衣人一只手扶上漆黑王座的靠背,坐了回去,随后用弩枪顶住了她的咽喉。
寒意与恐惧从背而起,身体却无法动弹,这里是主机的领域,换言之,这儿的一切都由对方主宰。
“你不该伪装,你骗了我。”
白衣人向西缇宣告她的罪名,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逐渐用力。惨叫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白衣人的胸口出现了一把长剑的剑刃,手中弩枪也掉落在地,接着被从王座之后现身的另一个白衣人一脚踢开,王座上的白衣人仰天哀嚎,遮面的白纱下赫然是一具骷髅。
新的白衣人从王座上抽出长剑,弯下腰用手抚摸了西缇的脸颊,声音温柔且坚定:
“Transfer the code to City.”
少女的意识就此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