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舰外飞雪依旧,布洛德第一舰桥内,约书亚和骑团长两人并肩而立,凝神倾听听着刚从后方寄来的录音卡带。
“好久不见了,约书亚。既然你在听这带录音,就说明你成功地在墙外建立了第一个根据地,恭喜,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人,但正是因此我才得劝你,赶快丢掉为了他人战斗的念头。”玛姬的话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关切,同时也正中了约书亚的痛点。
要你管。被猜中想法的莉莉安(约书亚)脸颊泛起红晕,心中尽是被猜中心思的尴尬和对旧人的无奈,一旁的骑团长表情也跟着复杂了起来,欲言又止。
“按原先规划的路线航行,再过不久你们就会经过企业‘幻影’的旧址,约书亚,那里对从前的你来说应该再熟悉不过了。至于现在,太久没人去过那儿,所以我要交给你一份委托,约书亚,请你对企业的旧址进行侦查,确认是否能让骑团各舰安全通行。”
MAGI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约书亚感到一丝怀念。
“另外,尽力回收旧兵器中的生体火控,奖励是部队的食品和燃素配额,以上。”
录音结束,骑团长收起卡带。约书亚抱着双臂,用鼻子轻哼了一下,眼神瞥向似乎有话想说的骑团长德斯蒂尼。
“就和上任骑团长说的一样,您没必要抱着为我们而战的想法行动,当然不是说不需要您,而是希望您照自己的想法做。”
自己的想法?碎片的记忆尚不足让约书亚拼凑出所谓的“自己”,支撑她行动只有眼前的当下而已,诚然,约书亚眼下正身处迷茫。
“你说完了的话,我也有事想问你。德斯蒂尼,既然你已经接任了骑团长职位,为什么还在听MAGI的命令行事?”
听到这个问题的骑团长脸上浮现出惊讶,她拿出刚刚拿走的卡带,继续播放。不是因为结束了才收起来的吗?
“因为我没有笨到把所有情报都交给她,约书亚,你要是能听见这条录音,说明你变蠢了,这个我无能为力,自己想想办法怎么变回聪明人吧。”
MAGI调侃般的话语中,骑团长板出了一副和煦的笑容,这笑与她整个人都不搭,因为太过刺眼,约书亚用手蒙住了眼睛。
“现任骑团长,你怎么看。”约书亚尝试挖掘那副笑容。
“我理解她的做法,现在,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有些事不要太清楚会比较好。MAGI曾经在王家教团的学会里披露了一些东西,很多人接受不了她带来的事实,最后演变成流血事件。”
“你自己想得开就行,但我觉得你也该照着自己的想法行动。”
“我马上就要做了。”,说完,骑团长轻轻咳了一下,神情变得严肃。
“根据侦察部队返还的情报,前方47公里处地面质地出现变化,推测为前骑团长MAGI提到的旧遗迹,请信使队与选定的通讯部队即刻准备前出侦察,侦查期间骑团各舰将在遗址外围绕行,以上。”
这番话语坚定而有力,约书亚怀疑也许是自己操心太多,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占掉多的内存。
“Ja.”
约书亚乘着升降梯下到第二战斗甲板,得到人员补充后的布洛德上又有许多新面孔,停放着MF的整备台附近围着不少人,现在的约书亚没什么心力,她坐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静静地望着人群。人群外,折叠起来的第二战斗甲板外,几台动力框架正在清理甲板上的积雪,约书亚决定小憩片刻,阖上眼睛前,她还能隐约听见鹤嘴锄凿开冰块的响声。
(2)
奥妮斯塔尔踩上的地面十分软烂,落脚点发出阵阵腐臭,那臭味即使被过滤后依然让机舱里的约书亚几人叫苦不迭,连戴着过滤机,有着字面意思上双重守备的西缇都露出一副想自裁的苦相。风雪狂啸,但这股气息在千年狂风中依旧未散。
约书亚依稀记得这里,她清楚自己在这儿经历过数次生死,就像标在日历上的节日,虽然记得,却回想不起细节。
巨大的肋骨半埋在冻土中形成了通道,奥妮斯塔尔从底下穿过,目所能及处,许多顶高直逼布洛德的脊椎挺立在雪幕中,也有一些如拱桥般两端都没入冻土,而在这些脊椎下方,巨人的头盖骨如丘陵般高高隆起。声呐穿刺过雪的遮盖,在这片腐烂之地,类似构造绵延到了连声呐都无法探测到的尽头。
行进了两个循环后,奥妮斯塔尔与随行通讯部队开凿了一枚头骨的眼窝作为避风处。
此刻,其他人都已睡熟,除去机舱外的风声与机舱内供暖管道时不时发出的咯噔外,一切静谧。约书亚还醒着,她在奥妮斯塔尔的副操作席上翻阅声呐的记录,绘制着附近的地形。
“这些都是你们留下的兵器吗?”菲提姆掩着鼻子,悄悄从操纵席的后面探出头来。
燃素灯的温暖辉光下,菲提姆的长发与面孔还是是给约书亚一种冷峻的印象,仿佛菲提姆自己在散发着银灰色的微光。
“我也没什么印象了,但这些的确都是用来作战的兵器。想象不到它们活着时的样貌吗?”
菲提姆摇了摇头表示无法想象,约书亚自己也是无法回忆,但类似的东西就近在眼前。
“其实就和布洛德差不多,不过,它们是没法自己行动的,比起舰船更类似于炮台。”
“也就是说这里发生过类似守城战的战斗了。”
“也许吧。”
机舱外的风声忽然被一阵类似生物嗡鸣的低沉声响遮盖,菲提姆查看声呐面板,告诉约书亚这是前方侦察部队的求救信号。约书亚立刻拉响警报,然后奔向奥妮斯塔尔机背部的格纳库。
MF抵达发信源,几名骑在械鸟背上的骑兵发现了打算着陆的MF,他们马上用提灯发出信号,接着挥舞手臂示意约书亚前进方向。
机体照指示进行跳跃,落点位置,数台动力框架正在和与其体型差不多两倍大小的虫型生物搏斗着,生物的甲壳上插着数根长杆弹,是骑兵们留下的痕迹,磁道步枪对这东西束手无策。
那东西约书亚觉得眼熟,他扣下扳机,鸣枪让正在与虫兵器搏斗的装甲猎兵们退开,动力框架跳跃离开的瞬间,约书亚注意到虫兵器正面,凸起在甲壳外那些稀稀疏疏的赤眼已经转向了MF。
一道青色镭射击穿雪幕命中了MF的左膝炮盾,但没什么威力,MF加力突进过去,一记膝撞直接从正面将虫兵器的甲壳撞到凹陷,虫兵器被撞飞一段距离后就那么趴倒在地,从粉碎的甲壳底下渗出了红黄交杂的体液,一些眼球飞出变形的眼眶,但被神经拉着,只是耷拉在了甲壳外。
虫兵器的尸体后又浮现出与其类似的轮廓,发散着红光的眼睛在雪夜中格外显眼。
“还有吗,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道出疑惑的瞬间,约书亚自己得出了答案,但在求证之前他得先解除眼前的威胁。
MF上载满了武器,没有空出的手,装甲猎兵们看见MF挥动了下握着穿甲机枪的左臂,意会到是让他们撤退后便立即跳跃离开。
生物感应器捕捉到了约二十只虫兵器的生体反应,“拟似兵器—Unknown”,HUD显示垂射飞弹的锁定已经完成,约书亚踩下踏板,机体侧向加力推进,接连闪过数十条镭射的同时从肩部武装柜中发射了飞弹,雪幕彼方瞬时间腾起几朵烈焰。
气浪消散,生体反应还剩5只,被严寒包裹的虫兵器比记忆中的形象更加迟钝,MF右侧盾旁的穿甲机枪以三连发进行了高速点射,标识逐一熄灭。
这种兵器不存在储能用的器官,几乎是一次性的,制造出来后一旦被断绝补给,根本活不过一周。MF的头部监视器扫视着附近爆炸开的虫尸骸,接着转向那些宛如塔一般伫立在雪地上的脊柱,如果说这片冻土上有什么稳定的补给,除了它们,还能有什么呢?
尽管,约书亚同样无法想象这些巨人兵器又是如何存活至今,但她只能选择相信。
肉眼无法探查到,却能被声呐触及到的雪夜深处,裹在生物皮质长袍里的巨人们屹立雪中,压低着头颅。
之前,在看到那些建筑废墟般散乱的骸骨后,约书亚本已经放弃了回收生体火控的想法,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希望。她立刻操作MF返回奥尼斯塔尔,向等待她归还的众人告知了接下去的行动。
“排除寄生于巨人兵器的寄生虫,搜寻巨人兵器中还存活的个体,回收生体火控。”
希望微存,但约书亚觉得她必须去做,并不只是为了MAGI,也为了拾起她遗忘在这片土地上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