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腐烂的脑髓,除此以外什么都没剩下。在这片被时间抛下的古战场上,这已经是约书亚撬开的第二十三枚头骨,她一无所获,再找下去恐怕也不会有结果。
MF立在巨人兵器的肩膀上,监视器所眺望到的个体都被时间腐蚀,成为一尊尊无声的雕像。这些兵器是与约书亚同时存在过的旧时代造物,如今她还活着,它们却只剩下空洞的眼窝,凝望着虚无。
每当约书亚剖开一颗头骨,总有虫兵器从血肉的泥浆中跳出对她进行突袭,整整二十三次,MF的备弹已经所剩无几。也许是寒冷延缓了腐败的进程,让这些与约书亚同时代的生物兵器的死到现在也没能彻底,还是说,它们其实并没有死去多久?
无论如何,只能返回了。
MF在奥尼斯塔尔背后着陆,通讯部队似乎已经散开,不见踪影,约书亚将MF停放进奥尼斯塔尔的格纳库,疲惫地走向厨房,正想去找点吃的她刚走过一个拐角就迎面撞上了艾瑞莎,
没等约书亚道歉,艾瑞莎直接一言不发地抓起了她的手腕,朝下层大厅去。
大厅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边角的饭桌上摆着几盘面包,还有一大碗用不知名粗粮和某种褐色肉块烹煮而成,还点缀了坚果的炖菜。看着简单而朴素。
手里抓着面包的西缇正把面包撕成小块丢进汤中。艾瑞莎把约书亚按在西缇对面的座位上,然后抓上一块面包离开了,约书亚本想留下艾瑞莎一起,却被西缇用眼神制止,看来其中有些原因吧,她只好放弃。
“找不到还活着的,看来还是得潜入遗迹去找原本才行。”
“您想潜入遗迹去找生体火控吗?”
约书亚向碗里盛上一小勺炖菜,她先尝了汤汁,汤汁因为炖开了的粗粮像粥一样浓稠,能尝到肥肉融化后的油脂香气,这对刚从雪中归来的身体过于宠溺,被炖到软烂的粗粮和肉块易于入口,不需要多加咀嚼就能从喉咙流畅地滑进胃袋,而撒在炖菜上的坚果则是补充了进食咀嚼的乐趣,也能缓解油腻。用汤匙背面压出汤水,深褐色与黄色的两种粗粮本身没有太多滋味,但用于饱腹足够了。
卸下过滤机的西缇嘴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约书亚吞下食物,向她开口称赞。
“这个很不错啊。”
“您喜欢就好,因为您之前拿来的腿肉似乎是高级品,没有多调味,光是这样煮出来就有不错的味道。”
“刚刚为什么不让艾瑞莎一起呢?”
“她不喜欢和大家一起,强留她谁都不会开心的。说起这个,您如果只是为了追加配给才想去找生体火控的话,我认为没必要耽误时间。”
约书亚把一根面包掰作两半,将其中一根递给西缇。
“MAGI既然说要,那应该是有理由的,我也对现在的状况有些好奇,像是布洛德,其他船也一样,它们的火炮准头很差,如果是随时间劣化的话应该已经无法使用了才对。我来了有些日子,也没见到过有人去维护火炮。”
接过面包的西缇把面包一头用炖菜的汤浸软,接着小心翼翼地送进口里。
“在您那个时候的船不是这样的吗?我所知道的船只要供给燃素就可以了,其他步兵用的武装维护就会麻烦些。”
“我有些头绪,但无关紧要。先关注好眼下的事情再说吧,西缇,待会儿麻烦你把玛姬跟菲提姆叫回来。玛姬似乎更适应重型架构的MF,菲提姆和莉莉安和我一起下去,你和艾瑞莎在这儿待命。”
“Ja.”西媞应道。
慢慢享用完迟来的晚餐,两人和已经等在厨房的艾瑞莎一起收拾了餐具,之后就各自回到舱室。在这似乎没有尽头的雪夜里,区分早晚有什么意义,约书亚心想,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将这种失去实际作用的习惯保留呢,也许,只有当面问问MAGI才能知道了。
(2)
企业“幻影”,约书亚对它的印象很模糊,记忆中这里她来过数次,即使地上的建筑已经坍塌了大半,她也能分辨出往昔的影子。约书亚(玛姬)与莉莉安、菲提姆越过地面的废墟,直接从遗址中央的竖井下降,竖井的墙面上,无数的腐蚀孔正是拟似兵器所留下的痕迹,那些虫兵器应该也是从这里出现的。
MF左手抓着下降用缆绳,右手托着菲提姆骑乘的动力框架。身穿骑兵护甲的莉莉则是一手抱着MF的手指,一手持枪向四周警戒。对着被装甲板包裹的两人,莉莉安有些嫉妒。
“还要下降多深啊?你们两个都包得紧紧的,我在外面快被冻死了!”
这话言过其实,在燃素供给充足的情况下,骑兵护甲中的生物质内衬会一直将内部温度恒定在人体温度。尽管如此,即使与外界同样是漆黑一片,但在这空旷却有限的竖井中,本能的畏惧还是浮现了出来。
“目前已经下降了三千米,按之前声纳探测到的,距离最近的一处平台还有一千米。”
玛姬(约书亚)用安慰般的语气做了回应,而莉莉安身后,动力框架半蹲着,里头的菲提姆从潜入开始就一语不发。
“虫兵器2只,-75°、5°,紧急下降,莉莉安!”
“Ja!”
那宛如妖魔般的虫子从竖井垂直的表面爬了上来,莉莉安将磁道步枪对准下方,随着她的回答,MF放松缆绳,机体急速下降,快速地与虫兵器拉近了距离。
莉莉安抱着机械臂的手指,单手举起磁道步枪,枪身内先是闪起一束电光,接着将2根长杆弹连射而出。
磁道步枪的初速不足以击穿虫兵器的外壳,既然这样,那就提高加速度,这是约书亚提出的尝试。
MF与虫兵器擦身而过的前一瞬间,其中一只虫兵器调转身体,从墙壁上直接跳扑向MF,然后被菲提姆的动力框架用破甲撞钉迎面打了个对穿,另一只则直直跌落,摔向了黑暗之中,没过一会儿就砸落在平台上,发出回音。
MF略微减速,接着降落到了虫兵器落下的平台上。莉莉安第一个跳下MF的手掌,她在外壳上看见了长杆弹没入的弹孔,指给约书亚看后,约书亚判断这发长杆弹的确是从正面打穿虫兵器的外壳,直接破坏了它的脑部。
“看来能行,我以为只凭这种手指粗细的弹药即使打穿也没用,现在可以正式向骑团提出改进方案了。”
“嗯,之后再说,现在是要去寻找生体火控对吗,那东西长什么样?”
“这不太好形容,那东西外表像团肉,一般来说用看的是分辨不出的。也很难指望还有能用的生物质,我打算找的是编码数据。”
约书亚让MF放开缆绳,换上挂架搭载着的手炮。
“嗯?您难道不是知道了我能分辨编码才叫我来的吗。”
动力框架从MF的手掌上跳下,菲提姆疑惑的视线好像能穿透钢铁,约书亚愣住了,肉身能分辨武装编码,她没从任何人口中说起过这种事,莉莉安则从没听说过什么“编码”,完全不明所以。
“MAGI没和我提起过,看来现在也一样人才辈出啊。”
约书亚释怀般感慨起来,独留莉莉安满腹疑问,动力框架转向她,扩音器里响起菲提姆哄小孩似的温婉声音。
“莉莉安,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舰船可以自己修好自己,枪支跟衣服却不行吗?就是因为舰船里有着‘编码’的存在。我们受伤后会慢慢自愈,如果是严重的伤,甚至是死上一次,但只要再造后就能恢复,这也是因为我们记忆硬体中保留着‘编码’的缘故。”
“你说这个谁懂啊。”莉莉安如是说道。
“你果然是天生当偶像的料,毕竟偶像蠢一点更讨喜。”
“是也不错啊,回去我就要开始编自己的教义了,顶替王家教团指日可待。”
“真的?那我一定帮你在生态船队里大肆宣传。”菲提姆笑着回应。
约书亚对二人的讨论只视作是女孩间的闲谈,完全没有要制止的想法,不影响到任务即可。
平台之下仍然是漆黑一片,竖井还远没有到尽头,这与约书亚印象中的建筑构造出现了差别,但点这差别与最近发生的一切相比是在不值一提,她让MF摊开手掌,唤回两人后操作机体继续向竖井底部下降。
定向声呐返回的信号显示,距离最深处仍有41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