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驱逐协议基于骑兵之梁上空的都市展开,然而,它的干涉范围无法扩展到防风要塞群。
因此莉莉安这一侧的工程进展非常顺利,而菲提姆那边却偶尔会受到妖魔袭击,不过由于频次不高,工程并未耽误。
循环一个个过去,两方的队伍交汇,增压管道的建设也终于来到了最后阶段:建立压力继承站。
各式工程舰用舰载的巨型机械臂搭出骨架,骑兵、动力框架则负责为其中填补血肉。
只要在骑兵之梁与防风要塞群间建立起压力继承站,透过增压管道,两地间的物资输送将更为安全,运输速度、重量也远超雪橇或四脚运输车。
部队汇合后零星的妖魔仅凭其他随行的骑兵就能击退,而现在离预订的返程还为时尚早,莉莉安、菲提姆(约书亚)两人就这样闲下来。
最近约书亚常常借用着菲提姆的身体,原因便是莉莉安。
“拜托了,请教我辨识古代的文字,不用会读都可以,能认清就行。”
“好啊。”
前些个循环的饭桌上,莉莉安只用一餐锤击犬肉炖马铃薯和方酥饼就贿赂约书亚担任了她的私教。
不过会那么轻易答应下来,约书亚认为主因还是莉莉安闪闪发光的眼神。
那时,那双紫水晶般的双眸中满是对知识憧憬,和她说的“不答应就没你份”并无关系。
语言这种东西说不定也能温故而知新呢,约书亚边吃,边思索。
凡事不能太想当然,约书亚本以为那只是三分钟热度,毕竟和莉莉安初次见面时的她是那副样子。
但她居然一直坚持了下来,之后凡是两人有空的日子,那个看似轻浮的莉莉安就会找上门,用一餐午饭当作当天的“学费”。这个循环也是一样。
“你是怎么忽然想学这个?”
菲提姆(约书亚)坐到正伏案描摹着字母的莉莉安旁边,看着那还不太利索的笔尖问道。
莉莉安停下笔,抬头望向窗外的增压管道。
“我们五个人的部队不是叫‘信使队’吗,你应该还没见过‘信使’。那边就有个喔。”
“怎么了,你想当送信的?我听说你以前是什么骑士团的王牌。”
尽管这有点难以想象,但大概是真的。
约书亚跟着莉莉安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位骑兵乘在械鸟上,他正将插在械鸟后腿弹药匣中的金属罐分给附近的人。
既然是“信使”,想必金属罐中的就是所谓信件吧。也就是录音卡带。
“你不也是什么救世主吗。”
莉莉安看着“信使”的眼神格外热忱,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让约书亚感到一丝心寒。她说的不无道理,约书亚往嘴里塞进一条肉干,鲜辣的滋味很快就温暖了身体。
细看之下,那名“信使”身上的骑兵护甲和附近工程业者们的一样经过深度改造,拆除了大部分甲片的同时披有厚重的毛皮披风。
他骑着的械鸟也与之类似,这种改装让它看起来更像一只活生生的动物,而非载具。
收到金属罐的人们就地围坐,纷纷将耳机塞进打开的面盔里。
那位信使也从械鸟上下来,静待听完信的人后把卡带递回他手中。
约书亚之前也一样,听过的卡带需要回收清空后再利用,只是她一般都交给西缇,再由西缇转交回骑团。
“我小时候一直很期待父亲寄信回来。还有跟信一起寄过来的肉干之类的,只有一点点,但吃着和他一样的东西,就好像他在身边似的。”
“听着挺乖啊,莉莉安,撒谎不好喔?”
“没骗你,我小时候是很乖的。”
人在经历过濒死的危机后会变得惜命,也有些人会在生死游离间顿悟,比从前更加放纵,眼前的这位少女大概就属于后者。
莉莉安继续埋头描摹约书亚教她的字母,骨笔在砂纸上游走,“Liliane”,这些字母连起来就是古代语言中她的名字。
“菲提姆?”莉莉安仰起脸,轻声叫着。
约书亚没能听见,此时的她正沉浸于一种恍如隔世的游离中。
旧的东西确实旧了,新的一切却又不全然陌生。
甚至就约书亚所看到的那些武器、护甲、动力框架,还有MF,它们不但比记忆中更加陈旧,还沾染了更多的锈迹。
如果说有什么真正全新的东西,恐怕就只有她尝到的那些个饭菜吧。
“约书亚。”莉莉安把约书亚从恍惚中摇醒,嘲笑起她:“我一看这脸,就知道你又在想吃的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约书亚爽快地点头,让还在描着字的莉莉安一下子说不出话。
骨笔在“e”的尾巴上点了点,莉莉安抬起脸看向一脸沉醉的约书亚。
“你有想念过自己以前的身体吗。”
“要抗议的话就找MAGI吧。我是没想过,而且也想不起来,到目前也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菲提姆(约书亚)把双手手掌贴上额头,十指接着向下抚摸。
眉骨、双眼、颧骨、鼻梁、脸颊、嘴唇、下巴,算上耳朵,这副身体五官俱全,并没有不便之处。
另外,艾瑞莎虽然少了点什么,但她多出的那些东西又补足了这一部分,在视觉、听觉上甚至比其他人更为灵敏。
“变态——”
莉莉安忽然骂道,砂纸随她肩头一颤,笔尖在落笔处晕染开一团黑墨,她叹了声气,随即朝约书亚小声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但你也——作为致歉,你教我下怎么写吧?”
约书亚托着脸颊,用手掌根遮住了发烫的耳根。
被年轻女孩骂还是第一次,她觉得应该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才招致祸端,能当场取得原谅最好。
“教什么。”
“约书亚,你的名字。”
Joshua,约书亚从莉莉安手中接过笔,在砂纸上写下了他那已忘记其含义的名字。
(2)
忽然,舱室中铃声大作,一名全副武装的械鸟骑兵随之冲进休息室,他神色仓皇地朝莉莉安与菲提姆解释:
“不久前我们接到一个救难信号,派出去的支援队刚刚失联了。请你们——”
“Ja.”
不等那位骑兵说完,菲提姆和莉莉安就已冲出舱室。
菲提姆(约书亚)跑到自走鸟巢的格纳库中,角落里,一台动力框架正以待机姿势半蹲着。
灰蓝色的装甲四处可见弧形曲面,球形肩膀下,一对主机械臂各自握拳撑地。
而在它胸口两侧靠下位置,两条装甲手臂垂落在髋部,但只比人类的粗两圈。
这让动力框架宛如一位正在休息的四手巨人。
动力框架的大腿后上方,一般叫做“跳跃单元”的低出力推进器透过辅助臂与大腿连接着,其体积大小与动力框架的大腿本身相差无几,是这台装甲不可缺失的重要部分。
几轮战斗下来,约书亚对这种重型步兵装甲也逐渐熟悉。
打开的座舱离地约半米高,她小跑助力,跳跃,接着抓住动力框架主机械臂肩部的吊环,直接纵身跳进了座舱。
少女安放好臀部,将双脚伸入动力框架的大腿中,确认脚底踩实之后,她从头顶拉下安全环,确认位置正确,然后把双手伸进了有着装甲保护的副臂。
主臂能够握持与动力框架出力匹配的的重型武器,副臂则能够使用步兵武器,并进行仅略逊于肉身的精细操作。
但,光用看的就知道,这两条副臂几乎就是从骑兵们的护甲上拆下,再直接安给了动力框架。
合拢的装甲将约书亚吞没,动力框架站起身来,来到一旁的武器架边抄起一把动力长柄斧,又带上一柄增长了加速轨道的磁道步枪。
“真是比MF的座舱还窄。”只是乘着而已,还没动起来约书亚就觉得闷热。
装甲猎兵们,还有菲提姆肯定早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吧。
在这片冻土上,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身上的装甲和同伴了。
约书亚以骨架随动的操作方式让动力框架跳出自走鸟巢,钢铁双足踏上冰面,主臂单肩扛起长柄斧,副臂双手握着磁道步枪。顶部的类头颅监视器内散出黯淡的红光。
“你习惯的还真快,我是怎么都受不了那东西。”
一边骑在械鸟上等着的莉莉安装作哀叹,她也已经整装待发。
“出发吧。”
“Ja.”
一位临时装甲猎兵和一位专业械鸟骑兵,两人朝救难信号的发信源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