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来了,黑之鸟。”
第一舰桥,悬空荧幕下的骑团长德斯蒂尼向“玛姬”脱帽致意,约书亚装作玛姬吓她一跳的计划当场失败。
最近,自己好像有些太悠闲了。
“听说有新的作战要执行,现在是什么状况?”约书亚自觉来到铺着地图的长桌边。
“我们目前仍在让骑团沿着‘幻影’的遗址外围绕行,那可真是场劫难,难以想象你们以前究竟是怎么和那些东西战斗的。”
德斯蒂尼用佩刀挪动桌上的棋子,语气中满是疲惫。MAGI那道将巨人兵器运回后方的命令,安抚受害士兵们的亲朋恐怕也给她造成了不少压力。
“你继续说。”
“嗯。自从上次的炮击过后,这附近的地面变得越发难以通行,被融化的地面其实很快就结冻了,问题不在这儿。”
德斯蒂尼又铺开一张皮纸,两条垂直的竖线,底部有着许多分叉,约书亚一眼就看出那是通往“幻影”地下设施的竖井。
皮纸上标注了两种符号,德斯蒂尼表示一种代表着标注位置已经坍塌,并且发生渗水现象;另一种则是竖井中的预测水位。
“派下去的回收部队在失联前向我们回报了状况,在深处发现了在汲取燃素的怪物。体积很庞大。”
约书亚发现表示水位的符号有过几次修改,“你们之后还派出过部队?”
“对,为了确认情报正确与否。遗憾的是,没错,那底下的确有头和布洛德差不多大的怪物,恐怕连MF也没法奈何它。如果我们继续放任它吸收附近的燃素,那这整块地方都会腐烂,往后,后方的人过不来,我们也回不去。”
“那你打算怎么做。”
MF的火力也是有限的,即使是无视机体负担,强行装上超过其规格的武装,它也强不过这艘船上的火炮。只就火力而言。
“您记得上回布洛德被入侵的事吗,我们也和妖魔学习一次。”
妖魔混入轰炸的炮弹中直接侵入舰体,西缇死过一回的那次。
德斯蒂尼把手提到胸前,平放手掌,接着把另只手的食戳在掌心,“我们用塔直接砸穿那家伙头顶上的地面,再派人从塔内入侵到它体内进行破坏。”
德斯蒂尼又把那张竖井的剖面图摆过来,佩刀的柄落在了竖井深处。
“请您搭乘MF与通讯部队一起潜入遗址,准确定位那家伙的位置后立即上浮,之后在预定落点旁待机,等塔命中后就即可侵入。”
“妖魔要怎么办,你们能处理好吗?”
“不用担心,黑之鸟。”德斯蒂尼军帽下的面庞半遮在黑影中,但露在荧幕辉光下的嘴角自信地向约书亚勾起。
“Ja.”
告别骑团长,“玛姬”来到战斗甲板上,这里停放着的机械都正在预热中,正如一只只跃跃欲试的野兽,整备士们则如热锅中的蚂蚁般在载具间来回奔跑。
在角落一处,MF停放的整备架前,西缇正站在那里,抬头仰望那钢铁的人偶。
“想开吗?”约书亚从西缇背后悄悄接近,忽然出声也是想吓她一跳。
少女转身过来,向约书亚点了点头,“想。”
“不会觉得害怕吗,你第一次‘开’的时候可也受了不少伤。”
少女只是笑了一声,那因过滤机而失真的笑声在约书亚听来有种像是释怀般,又像——
约书亚想起来在那座塔里玛姬与她说的,“视死如归”,就像是这样。
“你怕我再输,西缇?”
“那,约书亚先生,您能答应我事不过三吗。”
距离作战时间近了,背景的人潮前,约书亚托起西缇伸出的手,那小小的手掌正害怕着。
“嗯,我答应你。”
“这次不是敷衍我,对吧。”
目送“玛姬”的身影消失在MF顶端,西缇喃喃念道,她握紧拳头,试图留住残存在手心中的温暖。
(2)
那到底是(自主规制)什么东西?
浸泡着MF的液体中,几块被打碎了的肉团徐徐上浮,而它们在四分五裂前给了约书亚足够的不详预感。
与其说是震撼,不如说是睹物思人。
“幻影”,那些人究竟还是继续了那些被封锁的禁忌研究。即使不可能,约书亚还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是培育槽被打破时漫出的,高能血浆的味道。
机体在竖井中继续下沉,抵达底部。
荧幕之外,无间歇的水泡声填满了MF的声呐界面。而在那些水泡围成的幕后,赫然是虫兵器的身影。泡沫模糊了它的轮廓,但依然遮不住那庞大的身体。
若把刚刚亡于约书亚枪下的虫兵器称作蚂蚁,那东西就是蚁后,岂止是布洛德,那东西几乎比“骑兵之梁”还要巨大。
对方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这位入侵者。
坐标确定,约书亚让固定在MF后腰位置的临时绞盘回卷,返回地面。
将信息传递给担任通讯的械鸟骑兵,MF退开一段距离,悬浮半空,免得卷入塔落下时的冲击之中。随着时间流去,充当钻地炸弹的塔迟迟没有落下。
约书亚不禁担心起那位少女,能执行那个任务的别无他人。但MF的监视器无法穿过厚重的雪母,声呐也穿刺不到都市所在的高处,她只能等待而已。
此时,远在上空的都市区块内。
西缇的意识已经遁入统辖网络之中,那片雪白的空间里,少女再次踏入那条齐腰深的河流。
现实中,她的肉体倒在满是青苔的地面上,正被一具动力框架护在身后,而在操作室门口,一只钢铁的手掌摸了进来。
像是闻见了两人的气息,那只手掌立即扒住门沿。龟裂随着金属变形的震动蔓延开来。
趟过河流,西缇被白衣人拉上河岸,虽然白衣人没有开口,但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怀念。
白衣人没有坐到那个黑漆漆的王座上,但是,她牵着西缇的手,将她按了上去,就想将刀入鞘般。
“你来了,谢谢。你好好休息。”
“我——”
“嗯,我都知道。Transfer the Code to City.”
就像被母亲哄着入睡,王座上的少女阖上了眼睛。
而当少女再睁开眼时,她看见了一只巨大的怪物,它匍匐在冰面上,无数覆盖着甲壳的粗壮节肢也撑不起它的躯体。周围燃烧着烈焰,火焰之外,无数炮弹呼啸而过,将怪物打得连连哀嚎。那巨大的悲鸣并非妖魔,更非人类。
在那炮火中,怪物的背后,西缇看见了MF。
中型架构的正二脚MF,重视机动性与中距离射击战,对动能弹有优秀抗性,作为武器的两把突击步枪是重视装弹量的类型。挂架上是穿甲机枪和焊刀。
双肩的武器箱中装有动能火箭弹,而这份沉重,将劣化对方的射击稳定性。
她不会输(?)
一切都乱套了,那东西在塔落下前居然自己破土而出,还把周遭的地面顷刻化为焦土。
在它面前,连布洛德都显得渺小。
座舱内忽然响起警报,是照准镭射告警。
约书亚踩下踏板,配合操作杆指向,MF以瞬间加力推进闪过了来自那庞然巨物发出的镭射。
来自骑团方面的炮击不断击打在那东西身上,可炮弹不是受到附近热浪的影响而偏离,就是从它的甲壳上滑开。
镭射束如雨点般朝MF扑去,胸背下方的推进器内爆发出焰流,在密集光束中不断躲闪的MF和“蚁后”拉开距离。
由于位置问题,约书亚现在和骑团被隔开了。很难撤退回去,只能寄希望于那座高悬在空中的塔快些落下。
MF的监视器捕捉到一个光点,光点疾速接近,慢慢分散成了四条白炽的焰流,在那光芒前方是一架MF。
漆黑的机体。约书亚下意识地用突击步枪迎击,但对方用舞蹈般的流畅机动避开了所有枪弹,并在一瞬之间与她擦肩而过。
约书亚连忙让机体回旋,紧紧跟住那架MF,漆黑的MF停了下来。远处,那只巨大的虫兵器此时竟然安静下来,不再嚎叫。
火控锁定,约书亚把手指轻扣在扳机上。在熊熊烈焰的幕前,敌机的座舱阀门内喷出几丝蒸汽,在这战场中央敌机打开了座舱。
从中起身的驾驶员好像个头不大,身上套着一件罩袍,头上戴有兜帽。
为什么。
模糊的荧幕中,约书亚看见了兜帽下那眼熟的过滤机。
或许是在这近距离下无线电尚能运作,约书亚的座舱中,通讯器内发出一阵噪音,接着从中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等、你很久了,约书、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