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住在琉璃街的赫尔曼·冯·弗洛伊德先生吗?”
双月的注视下,低沉的女声打破了街道的寂静,如同清醇的酒,又像上等丝绒摩挲耳畔,在心虚者耳中中却像古神的低语。一只老鼠惊恐地横穿街道,不幸撞到了一双肥胖的腿。这双腿的主人僵在当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名为赫尔曼的肥汉紧张扫视着声源方向,虚张声势般叫嚣:“谁?是谁?”
“嗯,看起来是。”
路灯在巷子里投下灰黑,在男人的目光下,一道灰裙黑斗篷的身影自阴郁的巷子里款款走出。来人摘下斗篷连帽,露出白皙细腻的冷艳容颜,白金色的发丝在夜空中飘散,蓝色的眸子深邃似水又锐利如冰。
这双眸子轻轻叹息,少女不耐烦地用毫无感情的音调说:“您好,赫尔曼先生,这里是乌博瑞克真理报的记者赛琳娜,如果您方便的话,可否接受我的采访?”
“如果您不方便......您也不希望公爵幺子夜游妓院的事成为真理报第二天的头版头条吧?”
如顽童发现玩具般哼了声,少女的嘴角勾勒出若有若无的弧度。
雨后夜晚,空气中弥散着淡雅的花香,还有蝉在叫。没有任何裹着破烂长袍的无套裤汉,对于这座名为乌博瑞克的城市来说尤其难得。
这条街环境不错,赫尔曼先生是懂得享受的。
后半夜,街道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穿着白袍的棕发青年男人坐在台阶上生闷气,他的脖子上挂着双尾彗星的项链,大概是位隶属帝国国教——西格玛教会的圣职者。
那人有着狮子一样的年轻俊朗的脸,但却遇到中年危机一般面露愁苦,看起来他此刻没心情多管闲事。
这间高档妓院确实是解决那方面需求的不二之选,如果不怕跟西北区乃至整个城市最大的黑帮扯上关系的话。但就这位赫尔曼先生穿斗篷,不带侍从,宁可后半夜赶路而不留宿这几点来看,他怕。
他也该怕。弗洛伊德家族是乌博瑞克公爵头衔的持有者,老公爵和他的长子安德烈伯爵都不近人情,如果让他们知道此事,一顿毒打是绝免不了的。
此外,这样的行为也会在皇帝那落下话柄,影响整个家族的前途。
所以一切尽在掌握。
赛琳娜笃定赫尔曼不敢反抗,当然,就算反抗也用不担心。
赛琳娜,乌博瑞克真理报的头牌记者,除工作外无任何社会关系,除必要的采访外几乎从不离开办公室。姓氏,年龄,籍贯通通不明。猎巫人组织找到的最早信息是“其一个月前入职报社”,除此以外,就只有一大堆犀利抓眼球的报道和名为《街垒奇人》的连载小说了。
面上还是神秘莫测,赛琳娜心里已经开了无数香槟。
赫尔曼少爷合作,那么她得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不合作,那明天头条有着落了,横竖她赢。
哦,那位像路明非的圣职小哥可以当娱乐版头条,像“震惊,圣职者逛妓院却不进去,到底是道德的缺失还是人性的沦丧”一类的标题肯定能在爱吃瓜的城市中产中引发热议。
“我不方便。”肥汉的回答打断了赛琳娜的思绪。
“哦,好吧。”少女合上双眼,侧身做出离去的架势,无奈叹气:“我尊重您的选择。”
“停下!”面色潮红的赫尔曼吐出口酒气:“区区一个记者,一个**,敢威胁我?”
他喝了太多的酒,脑子已经不清醒了。
伴随着他的呼吸,一股股难闻的酒气从歪斜着的大嘴中喷涌而出。他的目光流露出狠厉,眼睛聚焦在少女的胸口处。抬手整理衣着,他的手指不自然地颤抖着,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你...你很漂亮,“他口齿不清,淫笑连连,“比我见过的任何姑娘都漂亮。“
“我不方便接受采访,但不介意做点额外运动。”
“一个晚上多少钱?呵呵,说到底,记者和妓女是一样的东西。”
少女是个有涵养的人,只是轻哼一声,胸口微微起伏:“虽然我只是个普通记者,但新闻学的名声得靠每个从业者维护。”
“毕竟,我也在场。”她歪着头,看着蠢蠢欲动的赫尔曼面露微笑。
......
赛琳娜侧移一步,用身体挡住那路人的视线。如此,在外人看来,就算之后有过激行动,也只是上流圈子屡见不鲜的家庭肥皂剧。
赫尔曼跌跌撞撞,很快占据了少女的全部视野,他一面嘟哝着:“我父亲是公爵,我哥哥是伯爵。”一面挥舞双臂,像大猩猩。
“躲?躲什么躲?”赫尔曼呸了一口,被赛琳娜用手挡住,幸好有手套,否则非得洗澡洗到脱下一层皮不可。
赛琳娜生气了。
“啪!”
一声脆响,男人的头“嘎吱“一歪,庞大的身躯竟然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最后重重地坐在地上,还保持着脖子歪斜的姿势。
“你敢打我?“赫尔曼喃喃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爬起来大吼,脖子依然是歪的,显得十分滑稽。
赛琳娜灵巧地闪过男人的口臭,满脸嫌弃地把手套取下扔掉,这一行为在帝国文化里还有着决斗的意思,更使赫尔曼感到侮辱。
他直接扑了上来,毫无技巧,只是用肥胖的身躯去撞击。躲避对赛琳娜来说毫无难度,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大跌眼镜。
一只拳头从她眼前掠过,紧接着是一阵风,而后是一道白衣的身影,紧接着,赫尔曼再次倒飞了出去。
赛琳娜急忙跑过去查看,只见赫尔曼的脖子扭转90°,双眼翻白,嘴角流涎,双腿之间逐渐渗出水渍。
脊椎折了,这人没救了。
她回头瞪着那不速之客,正是那个生闷气的白袍圣骑士,这人有着整齐的深棕色发,绿油油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我...我没用力啊?”他身上冒出酒气和傻气,失焦的双眼到处乱转,良久,他才冒出一句:“小姐您没事吧?”
拜这人所赐,这下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