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过去,踩着公鸡鸣叫的尾音,生物钟准时将弗里安叫醒。他抻个懒腰,余光瞥见狱友还在熟睡,立刻压住声音以免将其吵醒。
少女的睡相并不算好。银色的丝线自唇边流下,将茅草打湿一片。眉头紧皱,不知道在忧虑什么。发丝凌乱,宛如被台风袭击过的稻草人,有几缕粘在脸颊上。当做睡袋使用的斗篷,此时正堆在脚边。
“张牙舞爪,不过只是个没满20的小女孩嘛。”弗里安摇头轻笑。
他蹑手蹑脚地摸到赛琳娜身侧,重新盖好。
晨练时间,显然显然没有机会,弗里安只能默诵圣经。值班狱卒抻了个懒腰,来回巡视一圈,又回去趴着睡觉。
阳光从窗口处射入,烘烤着少女的脸,赛琳娜鼻尖抽动,呻吟一声抬手捂住眼睛,左右翻身折腾了好一阵,才悠悠醒来。
“今天的报纸到了吗?”
“报纸?没有。”
弗里安向牢房外望去,没有报纸,也没有早餐,狱卒依旧在打瞌睡。
“现在几点?是太早了吧。”
赛琳娜望着铁栏杆外,坐起,拿出本子又开始写写画画,气定神闲。
“也许今天不会有报纸来了。”弗里安小心说。
“会来的。”
“小姐...您哪有那么大本事?咱们还是老实待着吧。”
“脑子不好使就少用。”赛琳娜满头黑线。
“......”
钢笔断油了,赛琳娜蹙眉,拿起来甩了甩,飞溅的墨水恰打在弗里安脸上,留下一个黑色的点。圣骑士一抹一看,立刻恼怒地抗议:“喂喂喂!”
“咋?”
“你墨水弄到我身上了!”
“哦,抱歉抱歉。”
“这也太敷衍了吧!”
争执声将狱卒吵醒,他跑过来拍了拍铁栏杆,“咣当咣当”地很吵,他瞪了眼牢中二人,又要发作,却突然想到什么似,改口说:“等一等,早餐马上到。”
“看吧,我就说有戏。”赛琳娜得意洋洋。
“哈?那谁知道。”弗里安依旧嘴硬。
两人又吵了一阵,吐沫横飞,一来一回有了火气,随手抄起茅草什么的相互丢去,闹了一上午,倒是很好地消耗了过剩精力,以及能量。
赛琳娜饿了。
“停,我饿了!”
“哦。”弗里安听话,放下手中的草团。正当赛琳娜低头整理头发和衣服时,弗里安直接一个甩手,“啪”,不偏不倚,草团正中靶心,砸在赛琳娜的脑门上。
草叶子散成满天星,挂在赛琳娜头发上,活似鸡窝。
看着少女滑稽的样子,弗里安捧腹大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到牢房里。接着“咚”的一下,少女手中的厚笔记本打着旋砸在圣骑士胸口,好悬没给他干岔气。
“你是不是有病?”赛琳娜很生气。
“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脑子有病!”赛琳娜揪着头发上的草屑,双眼瞪大:“等会你让我怎么出去!”
“要不我帮你揪下来?”
“滚!你想死吗?”
赛琳娜的眼神令弗里安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畏惧,他打个哈哈扯开话题:“外面是不是有点吵?”
“啊,那肯定是我的支持者来了。”赛琳娜双手叉腰挺胸抬头。
“咋可能......”
“什么叫做咋可能?”赛琳娜气鼓鼓,她瞪着同样鸡窝一样的白袍圣骑士,湛蓝的眼眸闪闪发亮。
望着可爱的少女,弗里安的心情都好上不少。什么政治斗争,职业危机,身陷囫囵,都随着少女鼓起的脸颊烟消云散。
“好好好,你说得对。”
他决心等会要好好安慰这个女孩,希望落空可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不过也没事,作为圣骑士的自己,保个女孩子出去想必很轻松吧,多受几天罪罢了。
“嘿嘿嘿......”弗里安一时有些想入非非。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戳了戳,原来是赛琳娜凑了过来。
“在傻笑什么?”赛琳娜挑起眉毛。
“没什么,所以报纸到了吗?”
“哦,还没。”
“唉,小姐,放宽心......”
恰好此时昨天的那个老狱卒小跑着过来,他满头大汗,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面包、牛奶以及......一卷报纸。
“我是很宽心没错,但还是谢谢担心。”
赛琳娜扬起下巴:“去拿。”
“哈?”双重含义。
弗里安的眉毛扭成一团,他接过早餐直接递给赛琳娜,自己则摊开报纸仔细观看。
2805年7月14日,乌博瑞克真理报。头版头条赫然是:“震惊,神秘人士深夜造访黑帮领地,美女记者冒死调查却下落不明。”
本报独家爆料!前夜,一名神秘人士出现在西北区著名妓院!目击者称,此人身材肥硕,身着黑色斗篷,遮掩面容,与黑帮老大交谈甚欢,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么样的秘密?
美女记者小A闻讯后,立即展开调查。凭借其惊人的美貌和智慧,小A成功潜入黑帮地盘。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真相的瞬间,竟然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消息人士透露,小A很可能已经被关进了市中心的官方监狱。执法部门对此事的态度诡异莫测。难道这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小A究竟揭露了什么惊天秘密?她现在是否安全?在那座看似正常的官方监狱里,她是否正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遭遇?本报将继续追踪报道此事。希望小A能够平安归来,揭露她所发现的惊人真相!全城市民都在为她祈祷!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弗里安当即把报纸撕成两半。
“你还指望从六便士报上读到什么正经东西吗?哎哎,放宽心。”
“难以想象的遭遇,指把茅草甩的到处都是。”
“我们新闻学是这样的。”
赛琳娜把牛奶喝干净,撕了点面包填肚子,剩下的都留给圣骑士,拍拍衣服把面包碎屑抖落掉,也清清身上的霉味。最后,她敲了敲牢门,叫狱卒过来。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小姐,您现在就可以出狱,您本来就没有犯罪。”
狱卒深深地弯下腰,说话时甚至用上了敬语。
弗里安大惊。
赛琳娜回眸一笑,尽管头顶上的干草碎屑使得此举略显滑稽。她清清嗓子,神情略带严肃,说教道:“看吧,你得活出统战价值。你的事情对大人物们来说压根不重要,只要你稍微硬一点,让他们的手稍微漏一点,你就能吃香喝辣。”
“这么简单就出狱了?”弗里安喃喃自语。
“简单?你起码得知道大人物们的态度是什么,还得知道最近生意不好做,城里到处都是憋着一肚子气的破产和待破产中产,这样才能对症下药写出来具有煽动性的报道,这很简单?”
弗里安默然不语。
“走了,回见。”
赛琳娜招了招手,跟随狱卒,消失在阳光下。